皇涂逸闭目养神,端如圣像,衣袍华丽气度自然,无心再问这妇人如何。桌上早沏好了热茶,清香绕梁,余温仍在。
褚爻与宁采臣二人倒是热闹,你一言我一语的听周夫人讲话,问题忽远忽近,像是衣着制作是谁家,一会是今日用了什么脂粉,七零八落的,问山石何意,问院落多大,叫摸不着头脑。
褚爻是故意调侃啊,宁采臣则是真的好奇。
周夫人有些恼了,可不能不回答,四皇子闭目养神可耳朵机灵着,难以揣测,这同行的二人,身份不一般她又不敢得罪。心里别扭着,她刚才怎么就没厚脸皮落座,现在等的一屁股的拔凉。
死老头子是装病回屋了,留她一个妇道人家应付,她应付的过来吗!
“周夫人,我们来的时候发现这城里小贼颇多啊?这是什么新兴的行业吗?”褚爻同宁采臣相视一笑,调侃着治安。
宁采臣也接的恰到好处,“贫道四处闲游,这小贼就跟老鼠一样,好偷盗好阴暗角落里猫着,哈哈哈哈哈,这皮城难不成是个大老鼠窝呀哈哈哈哈哈。”他抬手臂垂着宽厚手掌在胸前卖弄,做着老鼠爪子模样。
他笑声鼓动着胸膛,一声声就敲在周夫人心上。
“这…这城内流民众多……官府也是财库紧巴巴的……”周夫人的眼睛左右漂浮的逛,脸色一阵青一阵绿,显然是自已也找不到一个好借口。
皇涂逸缓缓睁开眼眸,盯着那堂中的周夫人心生不悦。
遮遮掩掩,小贼横行,为官不利,祸害百姓,都该打入死牢,可惜不能当场办责,官不可一日无主,且自作主张,老皇帝又有借口问责我,又是声名狼藉,如今小城形式已然混沌,可见越国大势已去,迟早成他国口粮。
我既无心民政,何必忧民,操心这等破事。
“罢了,本殿下乏了,想歇息了,不知这府长准备了落脚没有?”
“有有有!东厢房可干净着呢,我这就带您过去!”周夫人难掩喜色,忙从地上爬起来,手指揪扯着绢帕不停的绕在指间。
皇涂逸目光从她面上掠过,周夫人低下头感觉自已像是被看穿了一般,耳尖燥热。
一路绕过回廊亭,穿过厅堂,才到了东厢客房。
这知府虽然没有那文家装修精致大,可院落整洁干净,摆物规矩不花哨,丫鬟小厮穿的也朴素,确实和商人的富绰不同,倒像个寻常人家的大宅气氛。
东厢房中间为正,左右又分为两室,敞开着屋门,一眼望过去并无贵重家具,都是些寻常竹椅木桌,地板倒是红木,光亮润泽。
屋檐侧边都垂着漏斗样式的雨链,角兽鱼尾龙身,雕刻手法大刀阔斧,却独具神韵。
院内中央落了一口棕色厚壁大缸,养着几株睡莲,飘荡在一片涟漪,里时不时跃动鲤鱼,金色的,喂养十分漂亮。
周夫人道,“殿下同公子们在此处先行歇息,晚宴正在准备呢,还望殿下不要嫌弃~”
“路上奔波,屋内早备好了糕点茶酒,还……”她正说着,就被皇涂逸下了逐客令。
“没事别来烦本殿。”
她尴尬的站在院子中间,左看右看那紧闭的屋门,战战兢兢的走了。
宁采臣进了屋子一眼就看到了那圆桌上的精致糕点,一张大手就像那洁白糕点捕去,“这糕点做的漂亮!不知道味道如何,贫道这就尝尝!”
褚爻打趣他“宁兄也不怕这家人下毒。”
“怕什么!我看这知府谨小慎微,对子衿兄弟诚惶诚恐,可没那个胆子!”
皇涂逸真是厌烦了这些弯弯绕绕,抿着嘴角看向褚爻的目光就带上了几分幽怨,配上他那张俊脸,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自已有错。
“怎么了殿下?那么看我?”褚爻摸了摸鼻尖瞧他,怎么感觉他下一秒就要过来诉苦了,咱可不兴这套。
【他——爱上——你喽~】
那仅有褚爻能看见的字幕和声音,令这幅情景多出来一份滑稽感。
“这地方本殿下真是一点不想多待!”皇涂逸扭过头压着脾气,拿起来的茶水又重重放了回去,洒的满手茶水。
褚爻眯了眯眼,“在这又没人管着你,您发什么火呢?”
皇涂逸一肚子的话想说,视线瞄见宁采臣吃的正香,一口茶水一口酒啊,一口酥饼一口糕,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图温饱乐。
他没发火,他发什么火!
“我没火。”
“哦呦,我看你那头发都要烧起来喽。”褚爻说着就凑过去煞有其事的去看他,捻起他的发尾拎至眼前绕在指间,目光认真的打量,虽然皇涂逸很有个性,不过这发丝可柔软的很。
“……”皇涂逸看看那被他绕在指间的发尾,抬眼间就是那近在咫尺的脸,那纤长浓密的睫毛在眼尾打出一道窄长阴影,栗色眼眸里有个小小的自已,脑子里就慢了一拍,正要说什么的时候对方已经转身走了。
“金纺看似华丽,实则官权被架空,皮城小偷横行,可见流民无业之多,官府无力。”
“此行目的又不是巡访,何必为这些事烦忧,剿匪才是此行目的。”褚爻依靠着桌边随便的安慰着他,拿起木盘中最后一块梅花烙放入口中,“嗯……”
“这梅花烙味道真不错,我吃了就跟进梅花林一样,褚兄弟觉得怎么样?”宁采臣酒足饭饱,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褚爻点点头,觉得他此刻像极了那吃蜂蜜快乐的黑熊,馋嘴贪吃。“甜而不腻,一般商铺可做不出来这个味道。”
宁采臣突然问道,“你叫他殿下?那子衿兄弟……”
“他是越国的四皇子,这次被封为荡寇大将军。”褚爻一摊手,说的轻松。
宁采臣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听闻皇帝大怒,不肯给兵,居然是真的!?”
皇涂逸看向他,目光晦暗不明,语气中透着无奈,“知道了?那也没见你跪下叩拜。”
“你这!这!”宁采臣笑的爽朗,一拍腿同褚爻相视一眼后便起身要行李,“一开始我这也不知道啊,以为是哪家富公子出来体验生活呢!”
褚爻连忙摁住了他,打了个大哈欠,手袖遮口掩去眼中泪花,“总共就你我三人,何必拘泥礼数。”
皇涂逸也不在乎他行不行礼,心中知道他没有其他心思,估计除了他自家祖师爷,也没人能让他敬。
……
祁国花园
祁皇 祁天麟在满园春色间负手而立,一片粉红牡丹间玄色锦纹龙袍一身华贵,而立之年眉目间英姿不减,剑眉下那双桃花眼眼尾弧度常积,似笑非笑间,似厉非厉,叫人难以捉摸,薄唇开合间定人生死,生杀在握。
“哦?他现已经到了皮城。”
“越国丞相暗中密谋,估计马上就会有行动了。”
“马上是多久,再给朕去再加把火,先从内政烧起来。”
“是!”
“还有,护好他。”
“属下谨遵圣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