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爻听罢心头不由得一跳,那妇人居然撞死了。
那后院棺材当是早上她为她那儿媳准备的,如今……
许久未活跃的系统,在此时于半空中弹出了只有他能看得见的屏幕。
【那老妇人过得那么可怜,她为什么要自杀!玩家先生,你当初怎么不留下她,说不定她就不会死了啊。她好惨啊!(╥╯﹏╰╥)?,您怎么一点不伤心,你都没救她!】
……我就是多留她,也是无用。
:你所指的可怜,又有什么意义呢?
:人活一口气,树活一张皮。
:电子狗你记着,一个人若是不想活,那无论如何也是救不了的,若她想活,咬咬牙便是有千万种法子。
:如今她以自已意愿,过完了一生,没别人逼迫要求她,无牵无挂,死亡本身,就需要勇敢。
【玩家先生,那你每次死亡的时候也勇敢吗?】
【我真的难过,可我不会哭,也不懂得难过……(?﹏?)】
【她都那么苦了,还谁都不恨。(?í _ ì?)】
: 当你开始难过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解什么是难过了,不然你又如何定义难过。
: 死亡,对现在的我来说……不过是昼夜之分。
【玩家先生,我不明白。( p′︵‵。),自从我升级到七级之后,我开始有很多事情不明白。】
……
“退下吧。”
皇涂逸打发了下人,手臂搭在藤椅扶手。
今日那妇人离去后,他便差了管家派人跟随,怕她意外,也是想看看有无老鼠的尾巴,不过她这自戕,倒是令人意外。
“阿爻,我今日顽劣的扯你同行剿匪,并非专横,越国非我身家,亦非我之志趣。”他端详着坐在炕边的褚爻。当真是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不知日后得是怎么样的佳人才配得上,他要帮阿爻好好挑一个正经人家的,才能做良配。
闻言褚爻静静看他,收敛了被系统质问而绷紧颌线的神色,等他继续说下去。
“这广阔天地,云梦巍峨,阿爻,若能与你畅意旷远,我不知该有多高兴。”
虚空中抖动的光屏,就像是系统活跃的心情。
【这是什么意思,是告白吗!玩家先生,是吗?!】
: 这是邀请,怎么跟我混这么久,还是这个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告白!告白!答应他!答应他!】
“能与之同行,是爻之幸事。”褚爻回答的滴水不漏,既不拒绝,也不接受,若不是任务要求卡着,他也不至于如此含蓄。
皇涂逸听后一笑,起身负手而立,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
隔壁禅房中的大锅正炖着野猪肉,在香料的搭配下溢出阵阵芬芳。
院子里有两条腿被架在火上炙烤,表皮已经干酥,卖相极好。
随从贴心的前来报告午膳已好,二人便落座院中。
桌椅早已准备妥善,热茶也已备上,没想到这小小寺庙倒是准备周全,所需一切尽数奉上,任由皇涂逸折腾荤腥,不加掺和不闻不问,堪称体贴细致。
藤桌上已经备好了餐盘碗筷,一位随从眼尖的见他们落座,立刻就半跪在桌边,斟茶倒水,手法流畅,样貌生的清秀,浓眉大眼,比其他侍卫或粗狂或肌肉健硕的,要看着纤瘦些。
褚爻端杯吹拂开热气,视线扫了那倒水的侍卫一眼。
“这野猪肉比家猪肉质紧实,尤其是这现杀现做的。”皇涂逸将手肘搭在膝盖,侧身比褚爻视线低了几分,微微仰视的看向他,那被茶水润色过的唇瓣变得晶莹,吞咽喉结窜动,连衣领的交叠处都显得那么恰到好处。
那双手生的骨节修长匀称,捻指端平青石茶杯。
褚爻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种特有的傲慢,是智者的风骨,也是俗人的张狂,对一切漠不关心,对一切视若空,连生命也变得轻薄可置之不理,使得他就像一阵抓不住的风,有形而无归处,你永远不知道他想要去哪,又或为何落脚在此。
有时候皇涂逸会突生恶劣想法,想要将他完整的剖开独占,看那双眼睛里究竟是如何看待世人,看那心脏之处是为何蓬勃跳动,看那双足之下,究竟目的地在何处。
视线放远,褚爻抬头看了看那院内唯一的海棠,枝丫嫩绿,坚韧处抽开花骨朵,包裹在绿意间。“野猪山林捕猎生存,日日活动,肉质自然比起家猪更瘦,家猪圈养的臀肥,自然不如野味。”
一句说完,褚爻便又继续问道:“殿下,太子今日怎么突感风寒,可有消息?”
皇涂逸单挑眉梢坐直身子,将手抬起去等那清秀侍卫端了水服侍净手,对褚爻的疑问心中暗生不满,可又知到他并无歧义,不由得心头窜出一种暗劲,“本殿可没那闲心关心他一个太子,满朝文武自然有人关注。”
侍卫端上一盆佳肴,又将野猪烤腿细致切片,才稳妥的放在藤桌。
“太子殿下一向身强体健,今日风寒无法任剿匪一事,难不叫人猜测猫腻。太子一向仁爱,体贴民情,若未病,定然请缨……”褚爻边洗手边说着,正要擦干忽然就被打断。
“他是仁爱,那本殿就是荒诞?有猫腻又如何,没有又如何,今日你我散心玩耍,莫要再提些扫兴正事。”皇涂逸筷子夹了一片野猪瘦肉,沾了汁料就塞进了那褚爻嘴里。
褚爻被皇涂逸用肉堵。住了嘴,一时半会僵持不下,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快吃,若是瘦了,如何随我剿匪!”皇涂逸敛眉啧声。
褚爻听此只得吃了嘴边的嗟来之食,“感激殿下的宽厚体贴。”
皇涂逸那双桃花眼弯的愉悦,眸光亮了亮。
一场午膳后,大家分食的酣畅,便打道回府,这次褚爻没有随他一同,而是自已骑马回去。
皇涂逸告诉褚爻,那马无须看管自会回府。
疾驰后,褚爻于府前下马,骏马在他的驱赶飞驰下鼻孔呼着粗气,抖鬃毛前腿踢踏着石砖地面,似是不满他的驱赶,忙碌的有失优雅。
门口下人眼尖的迎了上去,褚爻自然递过缰绳本欲交给下人牵至马厩,奈何那骏马亨实纹丝不动,一双墨色眼眸扎着倒映着两人的身影,一时间僵持不下。
这时褚爻才意识到了什么,松开了缰绳,这时它才腾空发出一声嘶鸣,调头向王府方向小跑回去。
这马认家,若是别人骑他家马杀人越货,那真是一大线索,背了黑锅,若是他王府里人,那简直就是不打而招。
回府打算换身衣服,整理整理,就见厨房的六婶一脸愁容,胳膊上挎着个篮筐,里头放着两颗大白菜。
“六婶?今天怎么闷闷不乐的。”褚爻自然一个迈步打了招呼。
六婶抬头一看是自家主子,本想开口可欲言又止,最后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爻公子回来啦!”
这两天厨房老是丢东西,一开始鸡腿鸡翅的都不在意,可最近丢的越来越大了,那一大条腊肉都没了,不知道得是个多大的老鼠,这要是让公子知道了,再骂我们心大看管不好厨房,若是被辞退,可就家境困难了……
“也没什么事,就是最近一些家里事。”六婶随便捏了个由头,可她实在是不擅长说谎,褚爻人精的自然看的出破绽,不过也并未点破。
六婶工作一年。饭菜也做的不错,从来都是干净卫生,也不会拿厨房东西贴补家里,是个实在的婶子,若是今天有什么难以开口,那自然是不好多问,若想知道细节,晚些查查便是。
“那六婶你就先去忙吧,最近天寒。注意身体。”
“哎哎!那我就先回厨房了。”
回到卧室,褚爻便饮了一大口窗边桌底下放的桃花酿,微甜中夹杂着酒气,又带着桃花特有的香气,当做解渴饮料正合适。
这是露芳斋酒楼最近新研制的酒,桃花浓郁味道清甜,是酒但不醉人,对外言道,酿时酒糟并不全放,更多的是用其他调料入味,喝着不辣口,男女老少皆宜,居家必备。
初时免费品尝后又饥饿营销,正式卖时一时间就引得众人纷纷购买,价钱从十文哄抬到了一百文一瓶。
装酒的是用的细颈春玉壶,色泽清透翠绿,更引得一堆人买椟还珠,为了一个漂亮玉壶而买酒。
而皇涂逸在刚抵达王府之时,便等来了任命书,小太监文路早已在庭院中矗立多时,见了皇涂逸,便战战兢兢的说明了来由,可皇涂逸在听后并未理他,擦身而过就进了内院,一时之间他站立难安。
这活本不由他来送,可别人都推辞,邹公公信任才叫他来办。
这四殿下早上刚与皇帝争吵,性格显然是个不好惹的,名声早就烂透了,今日他带着任命圣旨而来,可四殿下十分不屑,也不跪谢接旨,也没有个只言片语……
文路虽心中思绪万千,然面上仍旧不露声色。
此时在别人看来,他那双狭长眼睛中只有狗揣金子的瞎得意,而非什么难安。
又过了几个呼吸,文路心里把自已的人生经历和刚才言语有无过失都想了一遍,才迎来了一句搭讪,来人年纪轻轻身姿瘦长,一件长衫颇有文人雅士的气质。
“公公辛苦了,鄙人为本府管家,今日殿下心情不佳,便将圣旨交由鄙人就可。”黄芪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这位比自已矮了半个头,明显涉世未深,初出茅庐的小太监。
文路稍有迟疑,“可殿下并未接旨,这任书……”
黄芪自然知道他的意思,可太循规蹈矩的办事可成不了大事,任命书由一位面生的小太监来送,足可见那帮阉人们私下里如何的推脱了一番,才叫来这么个呆瓜。他从怀中掏出了两只沉甸甸的金镯子,只抓着文路的手强硬的塞了进去。
“有劳公公把圣旨交于鄙人了。”
文路一开始还想拒绝,他思路转的不快,还不能够理解黄芪的意思,可是那蛮横的力道像是要给他手指头掰断一般,叫他疼痛的张开了手,将那沉甸甸的镯子手在了掌中,而怀中圣旨,也被那人一并抽走,强硬的交换。
他欲言又止,可对视上那年轻人似笑非笑的目光,当即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只想到一个词语,狗仗人势。
“如此,鄙人谢过公公好意了,今朝劳碌府中事事纷杂,鄙人便不留公公了。”
几句话间文路便没了退路,在他抬手间的不容拒绝,脚下几步向外已然出了王府。
两只手相互揣在袖子里,文路吸了吸鼻子,心中生出几抹委屈,最后感受着手里沉甸甸的镯子,方才将鼻酸忍了回去,准备去公子爻府中奉上另一封任命书。
皇涂逸于书房间卧于软榻,见黄芪信步而来,却是一个余光都懒得给他。
黄芪早年是寒门子弟,后来巳都投奔无人,靠给人写讼书赚点闲钱,维持生计,可惜功名终究是没能考上,便只得出卖劳力做个苦大力来谋生计,再做打算,而那日家中需要重工修缮屋檐,于人群间那白嫩高挑年轻人实在显眼,皇涂逸便心生逗弄挑了他。
只得半日,黄芪便累的气喘吁吁,满手血泡,颓废休息后再度工作,皇涂逸顿觉十分有意思。
明明是个学子,却放弃了学业而干活,干活受不得累,但是没有放弃,弯得下腰,挺得起胸膛。
后皇涂逸便查了他身世,觉得可以培养,便叫他做了管家,亦是位暗中幕僚。
“殿下,这是圣旨任命书。”黄芪自觉今日殿下心情飘忽不定,可难以琢磨源头,便欲放下圣旨退下,可皇涂逸连敲了敲两声桌面,又将他唤了回来。
“今日侍卫中有一生面孔,生的俊俏,非府内之人,去查。”
“是。”
……
御书房
越国皇帝将奏折一把摔在地上,重重的砸在那地上正义谏言的朝议大夫头上。
“一个皇子,居然搞大了村妇肚子!是他府没女人吗!!行此下贱事情!快,把那发放下去的剿匪诏书给朕追回来,禁足四皇子一个月,罚俸禄一年,给他把府里丫鬟都换成太监!”
皇帝声声怒斥回荡御书房,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儿子怒发冲冠。怎么就他不学无术,他母亲温婉,怎么就生了个孽障!
邹公公在一旁持着拂尘低眉默不作声。短短前后脚功夫,任命书刚走出宫门,就有臣子上奏,说四殿下难堪大用由此等荒谬行事,不可承接剿匪重任,显然是一场毫不掩饰的配合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