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世兴气喘吁吁一路跑回军队,便被苏将军副官引领至了会议室。
几位将军表情严肃,气势逼人的一身戎装端坐会堂,大屏幕上正实时显示着外界情况,蓝色区域正在缓慢移动逼近前线监察范围,重点聚集在北区,但是南方已经露出了缺口。
蓝色代表着丧尸的红外温感,这意味着丧尸在大面积突袭。
安稳了三个月,大家严阵以待,紧抓对异能者培养和各种武器整改升级,这次对敌,大家都憋着一股劲呢。
会议简单干脆,苏将军对于整体布局和人员安排相当老练,强攻智取,不要做无谓的牺牲。
欧世兴有幸成为第一梯队的领头羊,他是最年轻的领队肩负着重要的责任,是大家的榜样。他看着那一排排列队整齐着的战友,发自肺腑的为他们自豪。
“为了家园而战!”
这次进攻丧尸明显同以往高了一个级别,他们更加精明懂得战略和抗打。
拥有异能的它们如同一个个丢在沙土的炸弹,连带着飞速下落时溅起的周围碎石,都会成为攻击人的武器。
而掌握了风属性异能的丧尸更加恐怖,转念之间还未近身便会将人豁开个大洞。
一时间战局随着异能者于半空发动的电闪雷霆般的攻击而引发风云变幻,晴空与骤雨暗暮交错。
欧世兴率先冲在前面,手臂被划伤也似没有痛觉,英勇身姿挡在其他战友面前,在丧尸群里不要命的杀个三进三出,终于大获全胜之后将它们驱逐出前线外,而此时,已经是两日后了。
刚从前线回来的他歇都没歇,一身脏污的衣服都忘了换,即使疲惫也还是神采奕奕的,第一个想法就是立刻去找褚爻,去跟他讲最近发生了什么。
可回到家,四处都没有他的踪迹,家里他的衣服物品还尚在,一切就如那天出发前一样,纹丝不动。
欧世兴越发焦急的询问着有可能与之联系的人,最后,终于从万峰那得知了,褚爻在他去前线的当天,接到了指名通知,前去支援南区“蓝鲸”战场。
那时候接到命令的褚爻即将登机,只来得及与刚好路过的万峰简短告别。
万峰挠了挠头皮,看着一时间跟霜打了茄子一样的欧世兴,有些不解。
这么蔫吧,看来这两个年轻人相处的确实很好。
那天褚爻离开前好像还说了什么,可惜直升机螺旋桨巨大的轰鸣声中,他一个字都没听清。
万峰拍了拍欧世兴的肩膀宽慰他,“放宽心吧,他没事的!倒是你,刚从前线回来,怎么没歇歇。”
欧世兴听后快速摇了摇头,一时间只觉全身热血倒流极速冷却,胸口闷堵,仿佛要失去什么的强烈不安感。
几天前面对的丧尸进化后堪比生化武器,他怕南区也是这种升级强化后的丧尸。
仅仅是假设的想到褚爻会受伤的这个可能xing,无力感便侵袭而来,如同不断蔓延反复愈合开裂的疮口,疼痛着,却是在看不见摸不着的地方。
他有想要去找他的冲动,可是那些可恶的军务就像死缠烂打的旧情人,软绵绵又顽固自私,要把他扣在这个枯燥的地方。
他甚至私自走出关卡,宁愿被扣上逃兵的名声,可在那片港口吹着冷风等了又等,却越发无助。
海面,被一阵阵微风掠过,抹平,如此重复,倒映着天际如恶魔角般尖锐的月,嘲笑着他的无力。
屹立夜色中港口的大灯塔绕着周遭巡视,却未见往南区方向有一艘来船,连只徘徊的海鸟都没有,到处都在弥漫着令人恐惧的死寂味道。
欧世兴无奈只得回到北区,才知道,南区与北区之间的海域变异海洋生物泛滥肆虐,近期港口封锁。
他只得换了一种方式前往南区,向上递交前往南区支援报告交了退,退了交,最后苏将军的秘书都忍不住劝他。
“欧世兴同志,现在北区更需要你,组织马上要给你提干,你有可能成为历史以来最年轻的上将,别为了一点小事浪费大好青春。南区自有安排。”
欧世兴面无表情的将视线越过他,仿佛那红褐色的门板后才是主体,他对他的话恍若未闻,在给他敬了一个标准军礼后便大步离开。
他一定会没事的……
而他不知道的是,褚爻在抵达南区后,便借由系统离开了这个世界,他的一切相关痕迹,也正在这个被这个世界,逐渐抹除。
褚爻离开的第17天
这天
欧嘉禾开家长会提前放学,欧世兴被迫来听家长会,在班主任对新学期的规划和成绩分析中神游天外,连结束后班主任叫他等一下都没听见。
回去路上,欧嘉禾低头看着自已手里晶莹的草莓味棒棒糖,又仰头看了看牵着自已的手,近期越发沉默的哥哥。
“哥?你最近怎么没回去和褚爻哥哥一起住啊?”
“……你褚爻哥哥去南区支援了,我最近也忙,住军队比较方便。”
“那褚爻哥哥什么时候能回来呀?”
“……”欧世兴没再回答,只是握着她的手不自觉用上了几分力,脸色有些难看。
欧世兴父母因为今天欧世兴的回来,特意提前完成工作等在家。
在这样资源有限的时期,还是尽量忙碌了一桌子像样的菜,包括了他最爱吃的炖鸡翅,色泽红润,看起来就颇有食欲。
因为欧世兴一直住分配的A区,与他父母所在的员工宿舍方向相反,除了偶尔接欧嘉禾放学,他都不会住在家,照面打个招呼,便匆匆离开。
正方形的餐桌上一家四口相对而坐。
欧世兴的父亲有着一张国字脸,而欧世兴显然并没有遗传到他这一特征。
他的母亲是典型的南方美女,即便是岁月匆匆。骨子里也是改不掉的温婉,眉眼间的柔和任谁看了都会心生好感,欧世兴的长相大多随了她。
欧妈将筷子递给自家许久没见的儿子,看着他褪去青涩变得成熟,眼眸中带着几分心疼。他在外面一定吃了很多苦了,好在终于出人头地了。
“最近跟苏家女儿相处的怎么样?”欧父给女儿夹了一口她爱吃的炖肉,漫不经心的问着。
“挺好的。”欧世兴面前满满一碗的白米饭,粒粒饱满圆润,但是他没有胃口,慢悠悠的咀嚼着食之无味。
“那江南漫那边呢,那姑娘人可是很自信不错的呦。”欧妈紧跟着补了一句。
在她的想法中,总觉得大官的孩子,不如一个看着长大的孩子好。以前他们两家人是邻居,那孩子长得伶俐成绩也好,看着就是个孝顺父母的。
正在吃饭的欧嘉禾视线在他们几个人之间相互徘徊,最后还是决定专注于自已面前的饭碗。
从小爸爸就非常爱对哥哥说教,仿佛哥哥是他手底下的员工一样,母亲虽然说话温柔但是免不了唠叨,也难怪哥哥不想回家。
欧父对欧世兴说话时时表情严肃,甚至带有几分对陌生人般的生疏,可在转头询问欧嘉禾饭菜口味如何的时候,就换脸一般的就挂上了慈父的笑容。
对自已这个儿子,他是恨铁不成钢!
年少时候不接家业想创业,外面被女人骗的团团转,没有个志气!现在认识了合适姑娘,也不知道听听家里意见!
“我有喜欢的人,不是她们。”
“是谁家的姑娘,妈给你参谋参谋。”欧妈一听顿时来了乐趣。“以前妈就说那祁筱萧不是个省油的灯,你看最后真真就是对了吧!”
“……是男的。”将最后一口饭飞速扒进嘴里,欧世兴擦着嘴,一句话击溃了她的好奇心,紧接着起身就要走。
“吃完了,我回去了妈。”
欧父将筷子重重拍在桌上,“胡闹,混账东西!”
“你别动气,听听孩子的想法呀。”
“我就是喜欢。”这是欧世兴第一次如此硬气的在家里说话,然后转头看着那个脸涨得通红,岁月已将他鬓角染白的中年男人。
“我现在是联盟最年轻的士官,功勋卓著,即将授勋成为上将,一个年纪轻轻的上将儿子,足够您拿出去炫耀了吧!”
“我只是我自已,不是您的附属品,父亲。”
看着那张已经露出老态的脸上,欧世兴第一次意识到岁月的痕迹如此深刻,这也是他第一次有机会在他面前说出心里话。
他没有因为他的斥责震怒骂心惊胆战,恐惧自已没有变成他想要的样子而愧疚,他的内心甚至没有因为眼前的人激起丝毫波澜。
哥曾告诉过他,直面一切接受自已,才会找到前进的方向。过去种种,永远不是止步不前的借口!
从小父亲对他的培养一直很严格,他按部就班的服从,把一切都做到最好,可他不是最聪明的,所以经常犯错。
学不喜欢的钢琴,紧接着就是被抽红的手背。
上不喜欢的绘画班,坐在凳子上面对着一张张画纸头痛,老师说他缺少天赋。
听周围同阶层的同学对与他们毫不相干的政治经济,侃侃而谈,他只觉得胃中虚空。
他厌倦了!他不想再这样过一辈子,他想要有自已的生活和安排!
他喜欢玩物丧志的游戏和不入流的动漫,
他喜欢参加爸妈都不赞同的科技比赛,
他不想别人只能看到他身上堆砌出来的光环……
他想有人站在他身边,告诉他,可以了,你很好!
所以在高考志愿时,他选择了离家跨越了半个地图的大学,那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也是最远的地方了。
紧接着,他恋爱,创业,他玩电竞,即便结局狼狈不堪被讥讽的溃不成军,他也是快乐的。
他是独立的!
不要活在谁的阴影下,一直用着听话才能越走越远的金勺子下,那都是别人期待的,他不需要!
他不是一个行走的,活的,能令他们炫耀的勋章机器!
末世到来初期,组织大规模搬迁,他们只顾着逃命却没有管行动不便祖父母的死活,这让他觉得这两个人可恨!
那时候,他微薄力量的陪伴,也没能留住祖父母到最后。
妹妹才是他们唯一的孩子吧,他不过就是个炫耀的好儿子,好资本!
对了,他们也会偷偷交谈妹妹的未来,嫁人,泼出去的水,不顶用的差生,一句句让人心寒的话,人前人后两副面孔,他们自已不会感觉到恶心吗?
“荒唐!你也不看看你什么样子,那苏家女儿配你绰绰有余,你居然说喜欢男人,你让我这脸往哪搁!怎么这么大了还是这个德行!”
“孩子他爸。别生气,世兴只是一时感兴趣而已,没那么糟糕的。”
“他感兴趣就可以为所欲为吗!!都是给你惯出来的,没规矩!!”
“妈,我走了。”欧世兴说完没再看他们二人是什么脸色也不参与辩驳,穿上鞋开门就走了,逃离这是非之地。
到了户外看到那广阔蓝天和巡航的战机,欧世兴深深吸了一口,心下轻松了起来。
十月金秋
褚爻离开的第48天
层层枯叶铺在路面,脉络清晰的绿还挂在树上摇摇欲坠,金色的早就蜷缩成一团,一片片,藏去狭小街道的排水渠,他追着这些痕迹,感觉能够找到许久未见的褚爻。
可回到A区的家,空落落的,桌上烟盒半开着,露出几根孤零零的烟杆。
鬼使神差的,欧世兴指腹捏着烟杆生涩的学起了褚爻曾经的样子,叼着烟嘴打火机点燃烟头狠狠地嘬上了一口,辛辣浓烈呛的他鼻腔发酸,眼角湿润,氤湿的烟嘴萎靡无力。
他抑制不住剧烈咳嗽着,可还是固执的不肯将那烟捻灭丢弃,仿佛松手便是舍弃了那些珍贵记忆。
他颓然的坐在地上背靠着沙发,屈膝缓缓抱起膝盖,然后把自已的头深深埋进了手臂。
他究竟怎么样了。
他到陌生的地方会不会失眠,那边的天气不好他会不会不适应……
为什么……还没联系我……
哥……我真的很想念你。
他有好多话要讲……最近他找到了打碎的被子,一模一样的,等哥回来,就可以用了。
褚爻对于他来讲,不光是喜欢的人,更是方向。他会在意自已有没有睡好,高不高兴,而不是向其他人一样,只看到他的光辉,不好的时候嫌弃他,好的时候巴结他,只有褚爻不一样,只有他!
三日后
褚爻离开的第51天
欧世兴受封为上将,面对着高台下的众人对他满目期待,他宣誓会奉献一切保家卫国,忠于人民!
可是离开那光辉的高台走于街巷,他开始迷茫,觉得自已是那么的渺小,在这样的高位上,别人需要十几年,可他只是用了短短几个月,德不配位的想法令他惶惶不安。
他迫切的需要一个人,来告诉他应该怎么做,可是那个人,现在已是咫尺千里,如果褚爻在,一定会先骂自已扭扭捏捏像大姑娘,然后耐心的告诉我如何做的更好。
哥似乎总怀揣心事,对任何事情都缺少惊喜,一派沉稳。
欧世兴常觉得自已并未与他同处一界,那是个永远难以追逐的背影,褚爻看待世界的目光,远比他要深邃长远,甚至是孤寂,兴许是自已阅历不够吧……不过没关系。
……
随着时间一滴一滴流逝,一天天的过去。
转眼间便是一个月
2088年迎来了第一场落雪
欧世兴就连自已也没发觉,他从一开始的执着热切,想寻找褚爻的执念,后来被工作冲刷的越来越轻,有时候,他甚会想不起来褚爻这个名字。
连妹妹提起这个名字时,他都要头脑空白好久,然后下意识跳转开这个话题。
随着外部的丧尸群体逐渐安分,工作的调整,他受命前去军区大学作为导师,指导新一批毕业生的论文。
他与苏怡越走越近,发现他们在军事政治理想的三观不谋而合,像是了解多年的挚友。
与觉得生疏不愿过多交谈的青梅竹马江南漫,也聊的越发投机,他们会一起约饭或者散步,偶尔,他也会回家同父母吃个晚饭,细心问候。
欧世兴青涩稚嫩褪去,处事越发成熟稳重。欧父也开始重新正视他,愿意耐心同他多聊几句家常话……
就算嗔怒起关于他喜欢男人的问题,欧世兴也只是笑而不语,不多讨论,只当欧父是子虚乌有的找茬,巧妙转移他的注意力,跳开这个话题,专注逗父母开心。
五个月后
2089年
四月
谷雨
丧尸已经全面进化成新人类,并且整体退居北方。
突然的某天,南区领导人在桌上发现了一张没有任何机构印章的匿名来信。
信上笔迹生涩,如孩童刚学会笔画一般生硬,甚至词语颠倒,但固执着将一段话,分别写了三种语言。
信上说明了来者身份:
丧尸群体。
熟悉的地球人类,明媚的一天希望你们一切安好。
我们将自已划分为类人类。
我们是世界的新物种,处在人类无法成长到的高度,并且掌握着更高的科技和文明,但作为和平的使者,我们对此前进化中的一系列过激行为诚恳道歉。
并诚挚邀请人类使团前来议和交流。
我们可以共享生命的意义和更多科技,希望也能够更了解你们的文明。
另外,也希望联合国政府承认我们的存在。
我们正在建立自已的国家,并严格遵守时代的准则。
位置:
北,地合城,希望我们能够会面。
#2089年
#Y
一开始,大家都以为这是一种邪jiao势力的挑衅,极力调查源头并且严打恶势力的时候。
有几批长相精致,笑容得体的“人”,纷纷同时出现在分布全球位置相隔甚远的三大区的安检大门处,拒绝进入只求会面,一板一眼的重复说着那张信纸上的话,众人才发觉那一张轻薄稿纸上的文字所言非虚。
对此召开了紧急联合会议,虽然对这次交流半信半疑,接受邀约的风险非常高,但最终决定为了人类搏一搏。
使团由北区“雷火”的欧世兴和苏怡作为代表,南区由秘书长苏拉和卡迪恩将军作为代表,而美区并未派代表前来,他们请北区和南区代为前去,这样的做法显然是对这次事件充满了轻视,充满戒备,于是南区只得又出了一位女性代表作为美区的代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