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
「正月十日」
明阳朗空
太子府
粉衣罗裙的侍女跪于桌前,隔着纱幔挡去二人桌前对弈身影,她小心点的,埋头认真读着纸张内容,字正腔圆,嗓音清透
「祁皇荒唐,抢越国贵妃,安置后宫。」
「祁云鸿是野种,那婉贵妃给越国皇帝带了绿帽子」
「祁国得了个祸水妖女,离灭国不远了」
「祁国五皇子非陛下亲生,乃是偷梁换柱」
……
以上为街坊闲谈,现下又有了新的茶余饭后:
【祁皇寻回少年初恋,情深似海,并非什么越国贵妃】
【祁云鸿是真真实实的皇子,继承天威,武神再临,浩瀚英姿皆是继承祁皇】
【元运已至大祁,国民强盛,国运亨达】
以上为祁国民间纪文趣事新记
「谣言四起,又一夜之间无影无踪」
「西山坟场大火四起,青绿寒光轰天」
……
侍女将纸张沿印记重新叠合,恭敬叩首。“太子殿下,永安王,奴婢已将内容读完了。”
“嗯,下去吧。”声音利落清朗,不急不缓,可见其人性情沉稳,处变不惊之色。
皇涂逸随意将棋子下在那时局诡谲难测的棋盘上,剔透的白玉料子稳稳落楸木棋盘的交界点,在其金丝缕缕的纹路间,更显绝雅。
侍女的三言读物,其间碎语,今日太子令其诵读用意,他毫不在意也懒得猜想,不过对胡夫人处理流言的速度,他倒是多了几分赞赏,是个能人。
太子早约他棋局一场,今日他才懒散卖了面子,几场对弈下来输赢参半,棋逢对手,倒也有趣。
可逸犹记与爻相伴,棋子交错,爻之思维多变常难揣谋,多不图谋,而纵其心性,偶有争鸣,便是落子无悔龙腾虎跃之锋芒,毫不逊色,此时念及,唏嘘挂念,甚是思之忧之。
“永安王看起来,心中有所忧,是何事?可与我这个兄长谈及一二~?”太子祁伯申,年二四,眉宇轩轩,眸如晚星,神清气爽正襟危坐,如松山水月,昭昭华服团云燎燎,蓝蝶纷纷,衬其华貌双全,气质内敛,姿态清爽柔和。
皇涂逸今日甚至随意,仅由一根朱红木簪随意束发,披散纠缠的波浪如道道水纹落进领口,玄色锦袍绣纹斑驳曦影,更衬的整个人风流桀骜,乖张多变。
他斜斜向后靠去,眯眸玩味观摩祁伯申神色,似笑非笑道,“你可是当朝的太子,怎么会是谁的兄弟,莫不是读了什么话本,还开始学习上了兄友弟恭。”
祁伯申听后只展眉一笑,“永安王听起来倒像是没少看。” 从前的祁云鸿深入简出,性格难以捉摸,与诸位太子乃至朝中大臣间的往来互动次数也是屈指可数,不过自鲁国一事后,名声鹊起,倒叫他风光起来了,想来父皇也打算培养他了?
那……之前的藏头默默,难道是预谋……那是从何时开始的呢?太子府门客众多,对其观察,这么些年也没见其展露风华。
我虽贵为太子,可父王分王诸多,制衡左右,我如何安眠?
每每揣测君心何意,只觉如履薄冰!
“我确实没少看,琴棋书画我不爱,纵情声色,何乐而不为?”皇涂逸毫不在意他的暗讽,坦然悠闲,语气纨绔的令祁伯申自觉得对面是块难缠的狗皮膏药。
甩不开逃不掉,不知意图,不明旧理,使得他在未来的时间里,都要多加一份处心积虑。
“太子哥哥收集的消息令本王感叹为之精妙详细,那想必也定知晓了豫王近日佳丽曼妙,二人如胶似漆。”
祁伯申眸光一沉,落子动作自如,看起来并未被其撼动。棋局之中,黑子另寻偏僻巧围白子将它们溃败的踢出局外,势均力敌的半面棋局,瞬间就被他挑了个七零八落。“三弟年华正茂,与知已相逢,聊谈愉快,是件幸事。五弟,该你落子了。”
皇涂逸为之轻笑,爽朗肆意,于罐中捻取白子指尖把玩,“他是件幸事,那太子哥哥你与太子妃,可是知已逢逢,怡然自乐~?”
“……我二人情投意合。”祁伯申静望着皇涂逸,面不改色,“五弟何出此言?”
皇涂逸打了个哈欠,随手将棋子丢在那楸木棋盘,撞乱了一派祥和,“与兄长闲谈罢了。何必在意。”
祁伯申与祁衡玉之间,远非同属阵营那么简单。
太子妃为鲁丞相家的贵女,嫡二女儿——鲁莺歌。
鲁上头家出过三个皇后,可以说是氏族庞大力量雄厚,野心勃勃,难保再造出个皇后,不过祁皇不吃他们的把戏,愣是将鲁家人都压在了秀女的位置上,不温不火,偶尔光顾。
坊间对鲁莺歌的评价便是才貌双全。她如今年方二八,生的俏丽却非绝色,眸光莹莹似流星,桃腮带笑,步履轻盈,腰身纤细,见之难忘。
据他所知,鲁莺歌早与祁衡玉相识,可以远追至祁衡玉十五岁之时,那时鲁莺歌已是二十三,出落的婷婷玉立,他们也相处的愉快。
鲁莺歌于两年前嫁给太子,当日大婚,祁衡玉府中酩酊大醉,再见面,已是皇嫂与弟弟相称,仪态得体。
皇涂逸自然不是喜欢听信流言八卦之人,不过其中细节曲折,倒是令他好奇了起来。
因这祁衡玉初时是未归阵营的,与太子接触也并不亲密,要说与太子一同的契机,那就是鲁莺歌与祁伯申结婚后,祁衡玉才跟祁伯申关系密切了。
祁伯申视线落在被搅乱的棋局上,莽撞白子撞倒一片,吃相难看,张狂乖张。“五弟,你既无心对弈,何必搅乱呢?”
虽与这位弟弟相交浅薄,不过如今看来,此人城府颇深,言语间绕来绕去,竟叫人捉摸不透。
“你可错了,太子哥哥,本王可不是捣乱,也无意与你相争。”皇涂逸正了正身子,说的随意,目光锐利灼灼,炙热中寒锋点点,“本王,只是想看山河丽景,太平永昌。”
祁伯申看着他,视线有一瞬间的恍惚,他仿佛看见了一抹黑色的虚影,从祁云鸿周围漫开,那是一条说不清的巨兽,正闭眸休息,不可直视的感觉,令他心头恼火泛起冷汗阵阵。
自我等出生皇室,便已是入了天下之局,声名纵起,今又言之晃晃,难道不是在嚣张跋扈!?傲慢无珠!
皇涂逸手一摊做出个疑惑的表情,遂起身而立,“别那样看本王,本王可不是你的敌人,若你只将本王做了敌对,那你这太子,狭隘,狭隘。”
他自是无意,没把他看在眼里,自当坦然,只不知阿爻近期如何,苗疆请帖已至,路途遥远,距 苗疆新年还有八天,他需得快些启程了。
这么想着,他便健步如飞的大步流星的走了,全然不知祁伯申面色阴沉,就算知晓了,他也毫不在意。
苗疆
「距 苗疆新年还有八天:正月十八」
风和日丽,万里无云,林间清新
仰头瞳孔映着天,一望无际,蓝的透彻,蓝的浅薄。
褚爻看着院子忙碌准备新年事宜及物品的年轻男女,懒散的打了个哈欠,晒着太阳。
不怪他如此,那些干活的事他帮不上忙,前天一个路面湿滑,他硬是晕了一天半才醒过来,浑身乏力,骨骼酸痛,真不知道身子骨什么时候如此差了。
连睡觉都觉得乏力,很难不怀疑自已是中了什么蛊什么毒。
不过近些日子他也并非一无所获,这关于苗疆的秘闻,文化,新年礼节,家家户户的八卦,统计起来,他对这个村表面的东西,可所谓了解的透彻。
至于刘治,褚爻深知他是只毒蝎子,恐怕这苗疆部落大大小小,已经成了他谋划的一环,具体还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苗疆一向排外,这次却请了诸国来使观礼。
褚爻敏锐的察觉到了,有种腐朽低迷,古老沉重令人作呕的尸体气息,正在这片绿意盎然的山林间,游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