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夜,这三人也不管什么男女有别、也不管什么伦理道德了,反正怎么舒服怎么来,就一直紧紧地抱着,一直抱到了这股寒流过去。
天亮后,薛定爬出来才发现,这雪屋门口的雪都变成了冰渣,他心有余悸地抓起一把,这感觉就像是抓起了一把沙石。
他环顾四周,刹那间是被吓得目瞪口呆。尽管风雪已经停歇,但外面俨然成了一个冰封的世界,恍若生命的禁地,再也看不到一丝丝生机。
洛云和沈珺爬出雪屋,顿时两人也一愣,她们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片冰天雪地,完全不敢相信自已的眼睛。
薛定连忙去查看马匹的情况,还好,他看到两匹马都还活着。只是它们都已经被冰雪没过了半身,此时想爬都爬不出来。
他们几人连忙用剑去凿马匹周围的冰雪,忙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才把两匹马都弄了出来。
车厢也没什么事,就是被冰雪覆盖了,几人用同样的办法,又凿了一个小时,最后用两匹马才把车厢给拽了起来。
“洛姑娘,你的手臂还有伤,先好好休息,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薛定把所有货物都弄了出来,敲掉了上面的冰渣又堆了回去。
“已无大碍,薛公子的手也有伤,还是让我来吧!”洛云说着,也过来帮忙整理。
经过这一次寒流,洛云对薛定已经是信服得五体投地了。她不禁暗暗庆幸,幸亏这小子已经落入了她的手里,要是他为别人所用,说不定自已会立即杀了他。
“没那么矫情,我的手只是破了点皮而已。”
薛定说着,便从求生包里拿出了几块压缩饼干,那些面饼虽然也不难吃,但热量太低。接下来还不知道会有什么事发生,所以他想抓紧时间赶路。
“随便吃点,我们抓紧时间出发。”
说着,薛定给洛云她们递了一块压缩饼干,又给两匹马各喂了一块。
“昨夜天气如此严寒,也不知道那些流民的情况如何。”洛云接过压缩饼干,抿了一小口,说道。
“应该没什么问题吧,要是他们动作快点,也许已经赶到前面的镇子了。”薛定边说着,边把车厢连接了起来。
“薛公子,你还是与我同车吧!沈珺,你赶车!”
“是,公主…”沈珺一愣,捂着脸,连忙去牵马了。
“那么…草民遵命!”薛定对着洛云微微一鞠躬,说道。
“那个…我也去帮忙牵马了!”洛云说着,一下子便溜了。
一场寒流过后,天气反而好转了不少,相比前几天,现在已经算得上是风和日丽了。趁着这天气不错,薛定他们连忙出发了。
一路上,洛云就像个小麻雀似的,话压根就没停过,他这么多年所有学生的提问加起来,都没洛云这半天多。
“薛公子,那你再说说,如何防洪防汛!”洛云拿着纸笔,一脸期待地问道。
薛定一听,立马头大了,天灾这玩意儿,怎么防都是防不胜防。别说在这个朝代了,就算在后世想防治洪涝也是非常困难的。这让他怎么回答?
“呃…那个,咳咳…首先,疏通河道、加固河堤这个是必须的,对吧!”
洛云点点头,一脸严肃地听着。薛定没办法,唯有把他能想到的,都给洛云罗列了一遍。
“那你可以从多方面入手:一是工事,如修建河坝,洪涝时蓄洪,干旱时泄洪;再有就是规划城镇的河道,既要能排水,也能防倒灌…”
“二就是工具,比如防洪防汛的工具要时刻准备好,避难所要准备好,物资要准备好,医用物品准备好…”
“三就是教育,要求游泳和急救为全国必考科目,训练民兵,每个地方都要成立消防队…也就是救援队!”
薛定也不管洛云能不能听懂,反正就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堆,别说是洛云,就算是沈珺都听得入了迷,好几回把马车赶到沟里了。
薛定边说边感慨,后世的生活比起古代,犹如天壤之别,简直就像天堂一般。但后世的人,品行却和几千年前的人一个德性,该贪的贪,该恶的恶,该怂的怂,一点点变化都没有!
“薛公子,你这些知识从何而来?”洛云不禁问道。
“之前不是告诉你了嘛,多看多学多问,正所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薛定边说着边撩开窗帘,他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因为这一路上实在是太安静了,安静得有点诡异。
忽然,薛定一惊,连忙喊道:“快停车!”
还没等马车停稳,薛定就连忙冲了下去。洛云和沈珺不明所以,便紧跟其后。
一条东西走向的马路,正被皑皑白雪覆盖着,宛如一条洁白的绸带。除了马车后面留下了几道深深的车辙,整条路上,竟然连一个脚印都没有,干净得有些可怕。
马路两侧,是一片洁白无瑕的平原,绵延不绝,一眼望不到头。薛定站在马路中间,仿佛置身于一片如梦如幻的云海之上,四周一片白茫茫,仿佛仙境一般。
薛定神色凝重,他一步一步地走到路边,看着那密密麻麻被白雪覆盖的灌木丛,身体微微发颤。
洛云和沈珺也连忙跟了上来,就站在薛定的身旁,她们似乎也发现了不对劲。
薛定走到一个隆起的雪堆前,屏住了呼吸,颤抖地伸出手,慢慢地把雪堆上的积雪拨开。
忽然,薛定连忙收回了手,他惊慌失措地后退了一大步,差点就栽倒在雪地中。洛云和沈珺连忙上前,一把将薛定给扶住了。
然而,当她们看到那被薛定拨开的雪堆时,她们也是猛地一惊,因为这雪堆盖着的,并非是一株灌木,而是一个被冻僵了的老人。
洛云目瞪口呆,她连忙环视一圈,目之所及,发现全都是这种隆起的雪堆,密密麻麻,数不胜数。
几人都愣住了,片刻他们才都反应过来,于是连忙去拨开其它雪堆上的积雪。果然,这些如坐着的、蜷着的、躺着的人形雪堆,无一例外,竟都是人。
不言而喻,这些人都是昨天从他们旁边路过的流民。然而,他们已经无法再继续向前了。
薛定沉默地驻在原地,久久才回过神。然后他缓缓开口道:
“你们把马车赶过来吧,我走一走。”说着,薛定便独自慢慢往前走去。
这里离他们早上的出发地不过十公里,薛定没想到他们才走到这里,他更没想过,昨晚的寒流竟如此凶猛。
“薛公子…”洛云追上了薛定。
这种事,他们也都知道自已无能为力,就算当时薛定拼命阻挠,想必也没人会听他的。
“如今这般局面着实令人无奈,然而薛公子已为他们倾尽全力,故而公子无需为此耿耿于怀。”洛云说道。
薛定摇摇头,叹惜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只是觉得…心里不太舒服。这些人昨天还都好好的,但现在…哎!”
“若胡贼继续作乱,那接下来此类情形只会越来越多,若想阻止惨祸重现,那唯有战胜他们。”洛云试探着说道。
“洛姑娘,其实我只是个普通人。而这个世界其实也很简单,每个人只需要做好自已的角色即可。比如大夫,他的职责便是帮病人看病;木匠,他的工作,便是把木活干好;而我只是一个小先生,只想教书育人。”薛定摆摆手,说道。
“薛公子既然不想涉足于战争,那何不把止战的利器交付于我?如此,我便可以用其来结束这场战争!”洛云最终还是说出了自已的想法。
“洛姑娘,我知道的都已经告诉你了。其它事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当然,如果你要诗词歌赋的话,可以尽管找我。”薛定说完便大声地诵了一首: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天山路。望西都,意踌躇。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因为薛定所逃亡的线路,一直在天山山脉脚下,所以这诗他改了改。
洛云一听,顿时像被雷击中,停在了原地。她好像有点明白了薛定,但她现在却说不出来。等到她反应过来时,薛定已经往前走了很远。
就在洛云快步追上薛定时,她却看到薛定忽然停了下来。
“薛公子,怎么了?”洛云连忙问道。
薛定没有出声,而是指了指路旁的几十个围在一起的雪堆,神色黯然。
洛云顺着薛定的指引望过去,她顿时一惊:“莫非…”
洛云连忙冲进了这些雪堆中,一个一个地拨开积雪翻找。一个、两个…她口里不断默念着:“千万不要…”然而,她很快便停了下来
因为,那母女俩太明显了。
薛定走过来清理了两人身上的积雪,洛云看到这母女俩此时的姿势,就和她刚见到她们时那样,小姑娘偎依着那妇人,而那母亲就紧紧地把小姑娘搂在怀里。很安详,母女俩就只是像安静地睡着了一般。
她忽然一下坐到雪地上,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委屈得就像一个孩子。
薛定摸了摸洛云的脑袋,然后便把她给扶了起来。
“她们的皮褥不见了!”薛定淡淡地说道。
洛云猛地睁开眼,果然,她发现母女俩身上的麻布衣,薄得就像件单衣似的,而薛定给她们的那两件皮褥,早已不翼而飞。
她瞬间拔出剑,狠狠地扎在了雪地上,然后怒吼了一句:“可恶!”
薛定没办法把母女俩安葬,只能是把她们留在了原地,用雪重新把她们盖好,然后继续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