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居正想到了视频里的那个文件夹,问:“为什么?”
“王熙凤善妒,这在封建社会的法律上是种罪名,她也是因为这个死的。生前轰轰烈烈、纵横捭阖的,死后一张破席卷一卷就给埋了,好凄凉。”
秦居正没想到她竟然如此了解《红楼梦》,不禁赞赏地竖了竖大拇指:“你是新时代的女性,升级版的,比王熙凤优秀,命好。”
“谁说的?人家命不好!”她语气里略带撒娇,幽怨地瞅了他一眼,将滑下来的头发撩到了耳后,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秦居正心说,她不是来汇报工作的吗?怎么第一天见面就聊这些内容?他有点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秦书记,您这么聊天,会把天聊死的。”她转而又嗔了他一句,轻快道,“所以,聊工作吧。”
说着,她把手里的文件夹递给秦居正:“书记,您初来乍到,不了解这边的干部情况,所以,我替您做主,从县委办、县府办、组织部、宣传部等部门,初步遴选了五个年轻的小伙子,都很优秀,您从里面挑一个当秘书吧。”
秦居正接过文件夹,并没有打开,真诚地望着她说:“林部长,你来定吧,我一个人都不认识。”
“感谢书记信任,不过,您还是先看看他们履历嘛,还有照片呢,我把他们的身高、体重都写上去了。您有一米八三吧?秘书最好是不超过您吧,体型也得是您这样的……”林熙凤打量着秦居正,略带疼惜道,“书记,向海市伙食不好啊,看把您瘦得?到了这里,我们一定要把您养得白白胖胖的。”
“哈哈,好,胖点好。”秦居正的眼神不由地就落到了她蓬勃丰腴的地方,林熙凤注意到了,脸一红,忙说:“书记,您看文件嘛。”
秦居正尊重她的劳动成果,认真翻看了起来,她做事认真细致,对这些潜在秘书的优劣分析得很到位。
翻到最后,一个名字引起了他的注意:沈忠,县委党校的科员。再一看照片和毕业院校,果然是自已的本科同学。他只记得他是莞城人,毕业后各奔东西,也就没了他的消息,没想到回到老家当了公务员。
林熙凤注意到了,伸头过来看,垂落下来的发丝触碰到他的皮肤,痒痒的,甚是丝滑。而她身上的香水和体香混合成一种好闻的气体,让秦居正感到有些眩晕。
“妈呀,书记,沈忠和您是大学本科的同学?”林熙凤惊叫道。
秦居正点点头。
“那他不合适哎,您再换一个吧。”
她很聪明,明白秦居正的顾虑,毕竟两人是同班同学,如今毕业十年了,沈忠还是个科级干部,而秦居正已经是正处级实职,而且是县委副书记。
沈忠自尊心会受到伤害的。
林熙凤指了指第一页的人选,撒娇道:“书记,您就选他吧,组织部干部监督科的马文,25岁,科员,本科毕业,小伙子特别实在、可靠,也挺机灵呢。”
“你的亲兵呀?”秦居正笑着点破了她的小心思。
林熙凤用手比划了一下,嗔道:“哎呀,人家就那么一丢丢小心思都被您看穿啦。”
她是有名的对下属好、护短,有机会就提拔组织部的干部,没机会也尽量创造机会,她也不在乎别人背后戳脊梁骨:任人唯亲。
这一次,她要把喜欢的部下安插过来,干个一两年就提拔了。
“我听熙凤同志的,就他了。”
秦居正分管组织人事,从组织部挑一个秘书无可厚非。
“书记真好!”林熙凤开心地笑了,有一种少女的烂漫。
秦居正心中暗叹:这真是一个令人心动的尤物啊!就是不知道到底有没有被张咏玷污。
随后,林熙凤详细地介绍了整个县里的干部队伍情况,主要是面上情况,因时机未到,里子的一堆难题她并未触及。
完毕后,她准备离去,抬头看到对面墙上的那幅字帖,正色道:“‘每临大事有静气’,书记,这幅字是张咏留下的,跟您儒雅从容、低调谦逊的气质倒是挺搭配的,不过可能不太吉利,我建议还是换掉吧。”
秦居正抬头看了看,问:“这是谁写的字?怎么没有落款?”
“不知道呢,据说张咏刚到任时,县长送的。”林熙凤微笑着说。
她明亮而深邃的眸子望着他,含情脉脉的。
对于秦居正的感觉,她自已也说不清楚,心里其实挺惆怅的,今天上午第一眼似乎就迷上了这个俊朗儒雅、一身正气的年轻领导。在上云县,甚至莞城市,从未见过如此有本事、有魅力又干净帅气的干部,至少人家一点都不油腻,是一股清流。
秦居正本想留着这幅字,便改了主意说:“这个我还是听你林大部长的,换。”
林熙凤轻轻地打了他一下,嗔道:“书记,您折煞我啦。”旋即放低了声音说,“兴许县长也会送您字画什么的,您可以过段时间再撤掉。”
秦居正点头说好,继而顺口一问:“张咏是什么事落马的?”
“路边社消息哈,他当国企领导时候的事,经济上的,据说贪污了好几百万。不过,没有牵涉到上云县,他来这里还不到两年。”林熙凤大大方方地说,没有丝毫的尴尬。
秦居正默默点了点头,心里稍稍有些安慰,他真心不希望眼前的美人也曾被潜规则。
“他作风如何?”
“书记指哪方面啊?”她脸色忽然有点不自然。
“还能是哪方面?”
林熙凤迅速恢复常态,冷哼道:“贪污犯本来品德就低下,那方面能好到哪里去!”
“他在上云县养了情人?”秦居正继续试探。
“听说不少呢,真是个垃圾,我讨厌死他了。”林熙凤越说越生气,义愤填膺的。
“当时他可是你的领导哦,就跟今天的我一样。”他开玩笑道。
林熙凤脸红了,辩白道:“他就是个流氓,好恶心的,哪里有领导的样子?根本没有资格跟您比呀。”
旋即,她神色一滞,问:“书记,您是不是听说到什么了?”
“我以前都没来过上云县,今天是第一次来,怎么可能会听说过什么?”秦居正又有点怀疑她被张咏潜规则过了。
“我跟您说实话吧。”林熙凤说着眼圈一红,啪嗒啪嗒掉眼泪,用手背揩揩眼泪,一脸狠劲道,“他当时要潜规则我,被我怼了回去,还骂了他一顿,特么的,敢打老娘的主意,找死!不过,此后他就总找我茬,我工作起来四处掣肘,好难啊。当听到他被双规的消息时,妈呀,天亮啦!解放了呀!真真开心死了。”
她太聪明了,知道张咏的男女作风问题迟早会爆发,也迟早会传到秦居正耳朵里,而她作为组织部长,免不得经常向张咏请示汇报,甚至一同出差,流言蜚语肯定免不了,因此倒不如先说清楚,自证清白,以免秦居正怀疑。
此时,秦居正刚递给纸巾过去,她已经破涕为笑了:“他来的时候,传言说是要接替县长的位置,结果呢?哈哈,进去了,然后呢,秦书记您就来了。天遂人愿,完美!”
秦居正暗暗长吁了一口气,他不知道自已为何那么期待林熙凤不是那种女人,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她哭泣的时候心里好软,他们见面才一天呐,于是,他望着她不由地笑出了声,笑得柔情款款的。
她脸微微一红,嗔道:“书记,您笑啥呀?”
“没……没啥。”
“上云不太平,您这么好,可不能重蹈他的覆辙啊,我还等着抱您的大腿呢。”林熙凤刚说完就发现自已说错话了,忙笑着圆场道,“书记肯定没事,我都调查过了,清清白白,有口皆碑,是个特别特别好的领导。”
秦居正忍俊不禁,怎么上云县的干部都如此直接大胆吗?这才认识一天,温恭俭把他当成了兄弟,林熙凤把他当成了闺蜜或者男友一般,实在是太热情了,他着实有点招架不住,问道:“调查我?你找谁调查的?”
“不告诉你!”她撒了个娇,片刻之后又没忍住,也怕他误会,便说,“向海市东阳区纪委的刘婧,书记认识吗?”
秦居正知道这个人,此前是同事,在一栋大楼里办公。
导师被查时,他曾被市纪委、区纪委纪检组的人调查审问过数次,但没有跟刘婧打过交道,印象中她应该负责纪委信访工作的,思忖着摇摇头说:“知道有这个人,也打过电话,但对不上号。”
“我闺蜜!”她得意地挑了挑眉,嘴角挂着俏皮地笑,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秦居正哈哈大笑道:“你这个组织部长,厉害,地下情报网都建好了,横跨全省啊。”
“那当然啦。”她咯咯笑个不停,“我家在莞城凤翔区,就在你们东阳区隔壁呀,我一脚油门就过去了。你们区不是有家山姆会员店吗?我周末经常去呢,说不定在那里邂逅过书记,可惜那时候我们还不认识咯。”
“有这个可能。”秦居正笑道,“难怪我越看越觉得你眼熟。”
“我也是。”
她多情而妩媚,但显得真诚而不妖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