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兵被处分和勒令退休，引起了上云官场的剧烈地震，它所起到的震慑作用远远超出了秦居正的预料。
于是，安监局局长梅董主动提出了退休，把位置让给年轻人，他工龄超过了三十年，是可以提前退休的。再说了，这个位置虽然很肥，但风险也大，一旦出现重大安全事故，他极有可能被问责。
此外，还有三个明显力不从心的正科级实职干部提出了退休申请。
这几个人一动，满盘皆活。
五一前的最后一周，上云县常委会通过了几项人事议题：一是批准了梅董等人的退休申请；二是通过了县政府办主任熊昆任国土资源局党组书记、局长的人事调整；三是通过了石柯拟任乡镇副职的议题。
会后，温恭俭将秦居正叫到办公室，笑眯眯地说：“居正，我就要没秘书喽，这事你得给我张罗。”
秦居正想了想说：“书记您有没有心仪的人选？”
“我哪有？你是大管家，你从县委办给我选一个吧。”
“那您提提要求。”
“稳重、可靠、忠诚，不需要八面玲珑；另外，就是要会写材料，石秘书不写材料，这个不行，哪有秘书不写材料的？”
温恭俭简直就差报沈忠的身份证号了。
秦居正笑着说：“那有现成的。”
“谁？”
“沈忠。”
温恭俭茫然地想了想说：“我有印象，前段时间，我有个讲话稿他写得不错。多大年龄了？”
“31岁。”
“有点大了，锐气不足啊。”温恭俭皱了皱眉头。
秦居正说：“做秘书不能太锋利，钝一点好。他是名牌大学本科生，985、211大学，我们县科级干部里没几个吧？另外，他是农村的，踏实本分，吃苦耐劳，经历过不少坎坷，心理很强大。这些都是不可多得的优点，也是当秘书必备的素质。”
“好，你把我说服了。”温恭俭拍了拍沙发扶手，高兴地说，“就他吧。节后到位吧，先跟着石柯学几天，你也多带带他，尽快上手。”
“好。”
秦居正刚走，副书记、政法委书记潘孟阳走了进来，温恭俭大喜，兴高采烈地说：“老潘啊，你可是稀客，来来来，请坐。”
潘孟阳是教师出身，当过教育局长、司法局局长，然后是县委常委、政法委书记，直到如今的位置，实际上并没有真正在公安等政法一线当过差。
他身材瘦削，脸色蜡黄，看上去身体确实不太好。
他笑着说：“书记这是批评我汇报工作不够勤快嘛。”
“哪有？你这不是来了吗？”
“书记，石柯要下去了，谁替他上来啊？物色好了没有？”潘孟阳直奔主题。
温恭俭哦了一声，又是诧异又是惊喜地问：“怎么？你有好的推荐？”
“有啊。”潘孟阳性格刚愎自用，常常会有些想当然，他以为他推荐的一定是最优秀的，温恭俭也会卖他一个面子。
温恭俭笑呵呵地说：“说来听听。”
“他叫孟青，26岁，本科，中文系毕业，目前是科员，之前在县府办，被我调到了政法委，能文能武，能说会写，很聪明，很灵活，非常适合当秘书。”
“这么优秀啊？那你怎么不找他当秘书？”
“这不是给你培养的吗？再说，他调到政法委前我就有秘书了，好好的，我换啥？”
温恭俭腹诽：莫非他是你的亲戚或者心腹？他故作思忖，沉吟了半天说：“你说的这个小伙子我有印象，很不错，有一次处理群体访事件，他身先士卒，表现很勇敢很镇定。”
“是啊，不可多得的人才。”潘孟阳高兴得笑出了声，看上去志在必得。
“只是，不巧啊。”温恭俭脸上露出为难和不舍的表情。
“啊？怎么了？人选已经定了？”潘孟阳大吃一惊。
温恭俭无奈地点点头。
“哪个同志啊？”
“沈忠。”
潘孟阳一听皱了皱眉头，再一想，便知道了是怎么回事，他直言不讳道：“秦书记推荐的？”
温恭俭点点头。
潘孟阳脸立即拉得很长，气道：“秦书记动作可真快啊。”须臾，又问：“书记您同意了？”
温恭俭耸耸肩道：“秦书记是管人事的，这个面子我能不给吗？兄弟，你来晚了一步啊。”
“沈忠都31岁了，此前在乡镇和党校工作，没有核心党委部门或者在领导身边干过，能力不匹配。再有，他和秦书记是大学同学，他明显是任人唯亲！”潘孟阳不服。
温恭俭微微一怔：“他俩是同学？”
“书记，你不知道呀？”
温恭俭摇摇头，陷入了沉思。他怎么不知道？秦居正在把他调入县委办前就已经跟他交了底。
可温恭俭就喜欢下面这些人斗来斗去，他好稳坐中军帐，收取胜利果实。
“书记，还有回旋余地不？”潘孟阳不死心。
温恭俭满脸遗憾道：“潘书记，我都答应他了。”
潘孟阳沉重地叹了口气。
“要不你去跟秦书记说说，让他放弃？”温恭俭说，“我觉得孟青的确特别优秀，问题是作为书记，我不能出尔反尔。”
潘孟阳想了想说：“书记，说实话，我不想跟秦书记打交道，他这个人心高气傲的，我说了他也不会听。此事就当我没说。”
“那好吧。”温恭俭再次遗憾地叹了口气。
潘孟阳看到温恭俭对孟青也是如此满意，更加觉得此事太过遗憾，于是心里对秦居正就更加不满和嫉恨了。
***
从608出来，秦居正心情舒畅，来上云县一个月，总算是做成了几件事，霸座干部退出历史舞台、干部队伍开始走向年轻化，而沈忠从一个名不经传的小科员一跃成为书记秘书，完全是他一手塑造而成。
晚上，县委办聚餐，秦居正应邀出席，地点在上云县一家非常有名的“农耕欢”湘菜馆，因为秦居正喜欢吃湘菜。
如果不是分管部门，他也不会出席。来到上云县后，他尽量少参加酒局，营造一种疏离感，太平易近人了，以后公事公办不好拉下脸。
进入包间，秦居正一看，主任张承，吴均等三个副主任以及几个秘书，写材料、办会务的骨干都来了，算是比较齐整。
坐定后，他问张承：“石秘书没叫吗？”
张承摇头叹了口气说：“叫了，不过他今晚有安排了，所以没来。”
这声叹息说明他对石柯此举不满意。
这个石柯怎么分不清轻重？
秦居正扫了一眼沈忠，后者露出了一丝尴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