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柯是被沈忠挤走的,这顿酒石柯不在,便有点不妥,不过既来之则安之,秦居正举起酒杯道:“我先提三杯吧。今天这顿酒呢,一来是祝贺沈忠得到重用,成为新一任的书记秘书,可喜可贺,来,干了!”
“感谢书记!”沈忠一激动,先从座位上站起身,其他人也哗啦啦地跟着站了起来。
秦居正和每个人都碰了一下,仰头喝了一杯。
张承立即给他斟满了第二杯。
秦居正说:“二是感谢兄弟们,大家都特别给力,特别辛苦,我来上云县一个月,县委办运转流畅,效率很高,没有出现大的纰漏,领导没有批评,这就是最好的褒奖。
办公室就是这样的部门,很苦很累很委屈,做好了都是应该的,做不好了就成了众矢之的,领导名牌打错了名字、放错了位置、领导讲话稿里写错了一个数据,都会被无限放大,因为我们是全县的中枢,是大脑神经,服务县委领导的,时刻马虎不得,时刻如履薄冰,时刻谨言慎行,时刻准备投入战斗!”
众人正听得入巷,秦居正却结束了话语,说:“今晚是来喝酒的,我就不多说了,兄弟们辛苦了,我敬大家!”
乒乒乓乓地碰了杯子后,众人一饮而尽。
张承立即给他倒了第三杯,秦居正说:“第三杯,是拜托大家继续支持我,继续把工作干好。办公室呢,比较难做,也比较微妙,要让领导感觉不到你的存在,但又要无处不在,不可或缺,像空气,像影子,像领导鼻梁上的近视镜。
我们应该贯彻大秘书的概念,每个人都是秘书,每份工作都是秘书。只不过分工不同,协调、会务、材料、督查、调研等等,事无巨细都要做好,要当好情报员、信息员、参谋员、服务员,具体怎么当,你们慢慢体会,喝酒吧,来,干杯。”
第三杯喝完,秦居正招呼众人吃菜,吃了一阵,大家纷纷找他敬酒,秦居正来者不拒,但点到为止。
吃喝到差不多九点,秦居正出去上厕所,沈忠跟出来照顾,刚到卫生间门口,里面突然走出来两个人,莽莽撞撞的,差点扑到秦居正身上,后者闪身躲开,但其中一个人还是踩到了他的脚上。
秦居正被踩疼了,抬头看了看那两个醉醺醺的男人,勾肩搭背的,便没有做声,因为其中一个是石柯。
石柯喝醉了,但也认出了秦居正,笑呵呵地说:“秦书记,你……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这里吃饭……”
秦居正话没说完,就被石柯的同伴抢了话去:“秦书记?哪个秦书记?秦居正吗?秦书记,你到卫生间,吃什么饭?”
刚才那一脚就是他踩的,不仅没有道歉,反而侮辱堂堂的副书记,秦居正怒火中烧,可握了握拳头又忍住了。
沈忠看不惯,上前一步,怒斥道:“丢你!怎么说话的?道歉!”
石柯眯着眼对同伴说:“林瑞龙,你特么真喝醉了,这是县委副书记!赶紧道歉!”
“道歉?秦书记,你应该先给我爸道歉!”林瑞龙一脸无赖相。
秦居正从容问:“你爸?”
“对,我爸是林兵,他……他被你搞倒了,我们林家与你无冤无仇,你特么为什么要搞我们?”林瑞龙面露狰狞,“我告诉你,姓秦的,你会后悔的,你特么会遭到报应……”
“放肆!”沈忠一声怒吼,一拳将他打翻在地。
林瑞龙叫骂着要爬起来,结果脚下一滑,扑通一声再次趴在了地上。
沈忠正要上去再踢他一脚,被秦居正拉住了。
石柯一看事情闹大了,酒也醒了几分,拱了拱手说:“秦书记,不好意思,我朋友……我朋友喝多了,您多担待,多担待。”说完拉起林瑞龙一瘸一拐地走了。
沈忠看他们进了湘菜馆二楼的包房,嘀咕道:“人渣!石柯怎么跟他们混到一起了?”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秦居正淡淡说了一句。
“书记,您没事吧?”
“我没事。”秦居正看了看沈忠,叹道,“你可能会有事。”
***
在二楼一间包房内,林兵、林瑞龙、杜国忠、石柯以及石山镇的镇长简耀、叶军等人一起吃饭喝酒,为石柯提任副科级实职领导干部庆祝,据内部消息,他将任石山镇的副镇长。
林兵被退休后,整个世界一下子清冷了许多,俗话说人走茶凉,树倒猢狲散,他深深体会到了这一点。
当他不再是大权在握的局长,矿山老板们便再也不把他当爹来敬,也不再请他吃喝玩乐,甚至有人要他退钱。
这种落差,让他深深感到挫败和耻辱,也就更加仇恨温恭俭和秦居正,尽管他也明白他的下台,县长当了助攻手,但他不敢恨县长,只能把所有的怒火和仇怨集结到秦居正、温恭俭身上。
幸好的是,他一手扶持起来的矿山老板杜国忠还算忠诚,今晚安排了一个局,请来了石柯、简耀等人吃饭,为的是帮助儿子落实采石场项目。
过往都是别人讨好林兵,今晚则不同,他不得不频频向简耀、石柯等人敬酒,大儿子远在珠州,女儿嫁给了五十多岁的副市长卓炳坤,只有小儿子游手好闲、一事无成,干啥啥不成,让他伤透了脑筋。
林兵正在向简耀镇长敬酒时,石柯扶着林瑞龙一同走了进来,看到儿子脸颊乌青、嘴角有血,大吃一惊,忙问:“阿龙,你怎么了?”
林瑞龙吐了一口带血的痰,骂道:“刚才在卫生间遇到了秦居正和沈忠,我不是喝多了吗?不小心踩了他一脚,秦居正就骂我瞎了眼,我一气之下就骂了他,结果,沈忠那个狗腿子就一拳把我打倒在地,要不是石秘书拦着我,我特么弄死他们!”
林兵一听就火了,但毕竟是老江湖,有点怀疑儿子话里的真假,便看向石柯,问:“石秘书,是这样吗?”
石柯想要帮秦居正澄清,林瑞龙却暗中掐了掐他的手,石柯便糊里糊涂地点了点头。
林兵大怒,拍了桌子骂道:“特么的,老子刚下来就把屎拉到我们林家头上了?太嚣张了吧!走,我去找他理论!反正老子也退休了,光脚不怕他穿鞋的。”
他站起身就要为儿子出头,旁边的简耀慌忙将他按住,劝道:“林局,林局,使不得,再怎么样,人家是县委副书记,沈忠又是县委书记的秘书,这个气横竖你得忍着。”
“特么的,老子忍无可忍了!”林兵说得气壮山河,但坐着没动。
“林局稍安勿躁,来,喝酒,喝酒。”简耀给他倒了杯酒,两人喝了一杯。
林瑞龙还想继续添油加醋地污蔑秦居正,被石柯一把拽到了座位上,示意他闭嘴,两人是死党,从小学到高中都在一个班。
杜国忠又开始依次敬酒,包间氛围重新热烈起来。
坐在林瑞龙旁边的叶军看他鼻青脸肿的可怜样,嘲笑道:“龙哥,就这?你这也太怂了吧?你姐可是市长夫人哦。”
林瑞龙瞪了他一眼,愤然道:“此仇不报非君子!早晚要他们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