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惊悚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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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叹了口气。
警察还是知道了。但在不知道这是魏华和白玥熙做的之前，问题还不大。
思绪刚准备收回，旁边的屋内突然发出了一阵响声，类似金属物体碰撞在一起的声音。我转过头看了一眼，接着站起身来，小步走过去。
那是祖父的房间。
我打开门，向里面看了一眼。很黑，但透过门口的光能看清楚一点。我还不打算开灯，这样容易把人吓跑。
我压下头，往里探了一下。还没把整个头伸进去，一股巨大的恶臭气息便涌了上来。和外面的尸体不一样，没有带着明显腐烂的味道，而是一股血腥夹杂着雨水淋过的泥土的气味。
还是有响声。我站在门口等了一下，看它没有要出来的迹象，就伸手打开了灯。
昏黄的顶灯虽然不算很亮——毕竟已经十几年没有换过了——但依然能照亮整个屋子。
只见地上的铁盆忽然掉下来立着滚动了几圈便倒下，我看着它，又抬起头看着整个房间——空荡荡的，但传出来的气息告诉我这里面依旧有东西在。
我的目光四处扫着，确认看不到之后，我准备走进屋内查看情况。但刚迈开步子，我的呼吸忽然开始急速变慢，并且感到后脖颈有一处在慢慢变冷——
微微眯了一下眼，不过毫秒便迅速伸出右手抽出隐蔽挂在门口的匕首向正后方刺去。
“呜嘤——！”
爆出的透明物质溅到了我的身上。我直直地转过身，看着一个灰绿色的黏腻小型躯体在房间内灵活地四处跳动着。它在地板连跳几下，最后落到了墙壁高处，然后转过身来看着我。它那像昆虫一样的嘴不断地动着，萤黄又密集的一堆眼睛堆叠到占满了半个头部，像狗一样小的整个身子半伏着，手指上的吸盘紧紧吸住墙壁，身上某些地方附着透明的粘性液体，散发着一股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味道。
长得和印象中的没差。
我抬着头看着它，小心地把匕首调转到正面方向并举起到前胸，另一只手也抬起来作防御状。
只见那怪物嘶吼了一声，蹬起后腿向我迎面扑去。我站在原地，右腿后撤了半步，眯起眼睛聚焦，找准好时机与方向后将匕首刀刃朝前，用手指迅速弹射了出去。
未料到匕首会飞出去，正面受到匕首重击的噬魂鬼惨叫了一声便迅速跳到一旁的茶几上，匕首飞向对面墙壁被挡下掉在了地板上。它身上多出了一块口子，那液体四处溅开落向地板和墙壁。站到茶几上它依然死盯着我，无数只眼睛不断地向四周转着，同时又不断地向我的方向聚焦。
我抬眼看到了魏华，感觉他的相貌有些变化，猛然意识到了什么，浑身一阵颤动，但还没来得及完全看清那噬魂鬼便再次尖叫着扑向我。我迅速反应过来，向左方扑去躲过一击。它转道追上，我几次后退步来到茶几旁，趁机抽出茶几的抽屉拿起一把水果刀划向它——
来回刺痛几下，粘液不断爆出，噬魂鬼疯狂惨叫着，声音和雷雨声混在一起。我边挥动刀边转身，几圈扭转过后来到左方墙壁旁，我一把捡起地上的匕首，看着从上方扑来的噬魂鬼再次弹射出匕首，下方正刺入噬魂鬼的头颅，透明的黏液大量涌出，它哀嚎惨叫着向后倒在了地板上。
站在墙壁旁，边喘气边瞥着对面靠在一起的两具身体，我顿了顿，声音依旧平淡：
“不要和我对战。你知道，你成功不了的。”
噬魂鬼倒在地板上一动不动，我有点想知道它会不会就这样死了。但如果是真的，那么被他吞噬的魂魄应该会迅速离体，然后环绕在一起。
我静静地等待了几秒，没出现任何动静。我只好闭上眼，之后再睁开。眼睫分离的那一刻，我看到噬魂鬼前方一团金黄的物质高升在空中，幻若人型，中间空洞的是两只眼眶。它周围伴着星星点点的猩红印记，没看错的话那是一种诅咒——羁绊。
我细细地看着这一切。没过几秒，那灵魂[④]忽然双手合十，上体前屈，嘴里说着什么，是正在把它悲惨的过去全部逐一坦露出来。
我平静地望着它，默默地听着那些话，扬起头，眼里看不出什么情绪。
“你是在向我求情吗？”
……
没有答声。
“你不要向我求情，我不能赋予你什么好处。”
依然没有答声。
我眯起眼，淡定地放下手中的水果刀，绕着地上西瓜摊老板的空躯壳向那魂魄走去。
闪电照耀了整个屋子，雷声再次打响。
我仍旧走着，就这样停在了它的正前方，看着它已经低到了接近地面的身体。
我直着身子，微微低下头俯视着它，看着它漂浮着的不成形状的头颅，又微微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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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微愀（qiǎo）惨的，人。
“明知家中可怜儿女要养育，可惜父母早早昏迷不醒，唯一家妻辛苦劳作等待如归。你每天也是努力，从早到晚，却身坚志残，因为无法行动，无法阻止，眼看着自已的躯壳无视平等规则，缺斤少两、辱骂动手、烟酒泄愤。你每天看着走过的人们，无一不感到心酸，不感到痛苦。无数次的自我诋毁，无数次的意识崩溃，你精神疲惫，面容憔悴。
“每一天，无数人的离去，你以为你是幸存者吗？每一刻，无数人的痛苦，你以为你是明智者吗？底线为何？态度为何？逃避不是解决方法，犯错更乃大罪。
“无论是什么样的人，从出生起，自有其活下去的道理。有些东西，从你出生开始，就已是注定；有些东西，从你问世开始，就已是为你所用。
“而你，无论是寻求我的帮助，还是与我敌对，均毫无意义。请认清你的位置，你的事情。无论什么时候，保持初心，或许才是解决问题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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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隆——”
一阵电闪雷鸣。一阵淡淡的歌声随之传来。
我转过头、看向窗外，祖父开始吟唱。
我回过头，那人的魂魄已经完全低下身子，虽然没有腿，但却面向我做出了下跪状，嘴里也在说着最后的话语。
“轰隆——”
闪电总能把屋内照得一会儿亮一会儿黑。
而我依然昂着头半眯着眼看它。
“去吧。”
一阵惊声狂吼，金黄的魂魄开始惊恐地四处狂奔。整栋房屋开始剧烈震动，我抓紧扶住地板。伴随着高声调的刺耳尖叫，噬魂鬼的灵魂被一片一片地撕碎，洋洋洒洒地飘向上空。那发出的金色光芒在雨中被水冲刷殆尽，只留下细小碎片不断地飞向天空，直至完全消失。
我看向远处的其他区域，周围无数的金黄碎片都在不断上升，随着吟唱毫无顾忌地消失。
我望着这一切，愣了十几秒，便默默低下了头。
后知后觉。
窗外雨声渐渐小了起来，周围慢慢恢复平静。我轻轻绕过茶几，小步走向正对着大门的沙发，看着依旧躺在上面的魏华。
我看着他，后撤一步，单膝跪了下来，双手合十，闭上眼，将头低下埋入肘间，维持着这个姿势等待。
……
“干得不错。”
十几秒过后，一阵声音从右后方传来。我知道那是谁。
我听到后方起身的声音，以及不断靠近我的脚步声。
“你果然还是在纸币上下了咒。”
“算不上。”我没有动身，“我只是帮助被它吞噬掉的灵魂重新离体罢了。”
“感觉怎么样？”
“……冷。”
我闭上眼。
“你这次算是成功了吧。”
“没有。”
“你每次都这么说。”
我睁开眼往后瞥了一下，刘星昀和温知熠带着浑身的血迹冲着我笑。
“你可以不用跟他讲道理的。世界上那么多人犯错，你跟他说也毫无意义啊。”
“我明白。但是，我不明白……”
“什么？”温知熠问道。
“……我不知道我做的是否就是正确，是否就是……”
“担心什么，世界上没有人做什么都是正确的。”
刘星昀语气淡淡地回道。
“你觉得你做得对就好了。”温知熠接过话，语气中带着淡淡的安慰感。
语毕，我听到两人开始走动。
而我没动身，只是重新闭上了眼，维持着祈祷的姿势。
窗外的雨声已经快消失不见，窗帘随着微风轻拂着。月亮从云雾中重新露出脸，一道浅浅柔和的光从天窗洒进屋内，照在我身上。
我却依然感到浑身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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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我每天都在尝试拯救着世界上的人，但似乎也毫无用处。
很多时候，我分不清究竟怎样是对，怎样是错，我只知道我应该怎样做，有条不紊地，持续下去。
但这样下去是无法理解很多事情的。就像今天这样。
有人说世间不存在绝对的对错，但却依然有对错之分。这又是何意？
人存在于世间，什么才是驱使他们活下去的动力？
我尚且什么都无法理解，尚且需要了解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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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站起来吧，把你的朋友喊醒，告诉他这里发生的所有事。”
刘星昀停下了脚步，转身对着我说道。
“不。”
“怎么？”
“他醒不过来了……”
“什么……你不是加了守护符吗？”
温知熠惊异又困惑的语气从左后方传来。
我睁开眼。
“有人把守护物品[⑥]拿走了。”
两个人都停在原地静静地沉默了几秒，空气中只剩下小雨落地的轻微哗哗声和地板上汩汩（gǔ gǔ）的水流声。
“那你……不要紧吧……”
片刻，刘星昀开口打破沉寂。
我缓缓闭上眼。
“我没什么感觉。”
“……”
我感到后方一阵叹气声。
“你这样，终究无法叫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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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人吗？也是，我本来就不是人吧。
当初做出的选择，到今天似乎还没有定论，我的做法是否正确。只是我不愿再想起那段记忆，每次想起，心脏仿佛都要停止跳动。
那是一种什么感觉？撕裂感，孤寂感，冰冷到颤抖的气息。
那时我连一根指头都动不了，就这样僵直地站在原地。
我只记得有人对我说，你要成功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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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约莫十几分钟，月光部分消失在了夜空中。大地上露出了未干涸的水面，倒映着它半残缺的影子。
拜忏结束。我轻轻地起身，稍微用手掸了掸身上快干涸的粘液。
我抬起头，看到魏华安详地躺着的脸，心里有种莫名压抑的感觉，但说不上来是种什么感觉，也不是愤怒，也不是难过。
我还不清楚了解人复杂的七情六欲，所以我也猜不到，魏华在离开之前，会是怎样的心情。
过了片刻，我转过身，看到刘星昀背对着我在清理墙面，而温知熠拿起茶几上的毛巾准备擦沙发。
我走近，刘星昀没看我，而温知熠听到声响后转过头，冲着我浅笑了一下：
“或许你才是真正的杀人犯吧。”
“我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