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祥宫主殿,皇帝端坐在上首,丽嫔和曹贵人一副忐忑不安的神色坐在下首,心不在焉地喝着杯中的茶水。
丽嫔乃是启祥宫主位,虽不受宠爱,但为人刻薄跋扈,底下的人也万不敢欺压太过,给她分去陈茶之流。
只是到底不受宠爱,这茶叶虽是新茶,却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皇帝浅呷了一口,又皱着眉放下手中的茶杯,烦躁地等着人将富察贵人带进殿来。
待到富察贵人进殿时,反倒是让皇帝说不出什么刻薄的话来。
富察贵人乃是满洲大姓之女,自幼便受尽宠爱,又生得一副明媚大方之貌。
如今再见她,可称得上一句形销骨立。
她自失子后,便是彻底失了恩宠,而内务府那边一向是做惯了捧高踩低的作派,虽苛待倒也说不上,不过也给不了什么好东西罢了。
且她本就因丧子之痛月子里便无心饮食梳妆,整日里不是在为孩子流泪,便是依靠在桌前抄经,如此下来,便是铁打的人也是受不住,何况是一弱女子?
不过才七八月份,她身上便开始穿夹衣了。身上那身月白素纹的衣裳还是刚入宫时华妃赏的,头上只有一两枚白玉珠花,面色更是蜡黄不已,眼睛更是肿的跟核桃似的。
皇帝有些不忍,却又思及爱妾的宫女,不得不开口问道,“听说下午你责打了莞嫔的宫女,可是确有此事?”
丽嫔和曹贵人相视一眼,皆是低下了头,一句也不敢多说,生怕被皇帝注意到。
却见富察贵人一言不发,眼中的热泪一下又迸了出来。
这时,桑儿从富察贵人身后站了出来,对皇帝跪下。
“请皇上恕罪,自从那日之后,我们小主便日日以泪洗面,如今有些受不得刺激了。”,又抬头看向皇帝,“小主不便开口,奴婢与小主日日相伴,下午之事,奴婢可一一告知。”
皇帝见富察贵人确实如她所言一副神色痴痴之态,知她所言不虚,便向她颔首准许。
桑儿深吸了一口气,才娓娓道来,“今日是小阿哥三七,小主特意抄了祈福的经文亲自去宝华殿供奉,回来时,那宫女却一头撞上了小主的轿子,险些将小主摔下来也就罢了,还摔碎了小主的簪子,小主自是气急,才做出如此行径。”
皇帝面色不辨喜怒,“哦?不过碎了根簪子,便要生生将人打死不成?碎玉轩那边已经找太医看了,那宫女怕是不成了。”
桑儿却连忙俯身磕头,为富察贵人辩解道。
“小主自失子后,内务府那边已经怠慢许久了,寻常太监宫女都敢来冒犯。今日明明宫道甚宽,走哪里不好,那宫女偏偏撞向小主轿子,分明仗着身后是宠妃,不将我们小主放在眼里。”,又顿了顿,才缓缓抬起头来,眼中也具是泪水,“皇上有所不知,那簪子还是小主初初有孕时,皇上亲赏的,自小阿哥走后,小主便日日睹物思人,平日里宝贵得不得了,只因今日去宝华殿给阿哥祈福,才戴到身上,却就被这宫女撞碎了,小主这才气急发作了这宫女。自回来后小主便在殿中哭泣,谁也劝不住,方才还险些昏厥过去。今日小主分明受了委屈,又是依着宫规行事,皇上明鉴啊!”
桑儿带着哭腔喊道,头重重磕到地上,磕得青紫,一旁痴痴哭着的富察贵人也恍惚抬头,抱着桑儿哭起来,一时倒是凄惨不已。
桑儿口齿伶俐,将事情说得再清楚不过,今日之事,虽是富察贵人强横了些,但确实是流朱的过失,富察贵人也不过依着宫规行事罢了。
对此,皇帝也不好说什么。
“富察贵人既是精神不好,便回去休养吧,这几月若是无事便不要外出了。”
这话便是禁足的意思了。
桑儿心里大舒了口气,不是降位什么的便好,连忙拉着富察贵人起身谢恩告退。
富察贵人前脚刚走,皇帝的目光便落到了丽嫔身上。
“今日之事,丽嫔作为启祥宫主位,竟是一概不知么?富察贵人痴病犯了,丽嫔也是如此么!”
吓得丽嫔连忙起身跪下,心里暗自庆幸与曹贵人商议过此事。
“皇上恕罪,今日雨声大,温宜公主睡不着,一直哭闹不休,臣妾和曹贵人一直在偏殿陪伴公主,并未听到声响。”
她又悄悄看了一眼曹贵人,曹贵人拿出手帕擦了擦唇上的茶渍,并借着手帕的遮掩,对她做个口型。
丽嫔了然,又接道,“还有一事,富察贵人的宫女所言不虚。启祥宫中没有受宠的妃子,内务府怠慢许久,底下人不尽兴也是常有的,也正因如此,下午之事才无人前来告知臣妾。”
皇帝心中将信将疑,又看向一旁的曹贵人。
“你来说,可曾确有此事?”
曹贵人亦是起身跪下,满脸情真意切。“回皇上话,丽嫔娘娘所言句句属实,臣妾身为公主生母,亦是时有遭人怠慢。若非皇上时时前来看望温宜,怕是连公主都会遭人苛待!”
说罢,还拿出手帕擦拭眼角的泪光,一副慈母之态。
皇帝想起方才丽嫔宫中的茶水,又见曹贵人衣着甚是简朴,只比替子素服的富察贵人好些。
眼下便信了有七八分,才缓下神色对二人安抚。
“既是不干你们的事,就先起来吧,此事朕会着人处置,你们好生照看公主便是。”
两人暗自对视一番,起身答曰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