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23日,下午三点,石家庄市的某间咖啡店里,阳光正好,店内飘满咖啡的醇香。
聂明穿的很显眼。她内搭一件灰色高领毛衣,黑色的宽松外套掖进了面料微微泛亮的黑色长裤里。腰带和左肩上都挂着惹眼的银色饰品,胸前一条黑绳穿的戒指,一条银狗牌项链,交叠着戴在一起。
一身日常西装的谷瑶对此评价道:骚包。
“什么什么,我穿的不帅吗?看着多潮啊,这可是我衣柜里最时尚的一身了。”
看来自已刚刚不小心把心声说漏嘴了。谷瑶看着眼前这个上午还在以可怕实力碾压她们的吊儿郎当家伙,有点气不打一处来,但也只好先坐在了聂明的对面。店里的单人沙发不算大,谷瑶要坐着还行,聂明倒已经明显被挤得有点憋屈,腿也伸不大开。
“反正我也没打算喝咖啡,就换个地方聊吧。下午六点半我得回去赶今晚的培优课,时间有限,就把晚饭解决了顺带。”
“这么紧张?今天可是周六,忘了那乱七八糟的课来好好放松一次呗?”聂明尝试着说服她,“晚上我去陪你喝点,怎样?”
听到“喝点”的谷瑶略显动摇。聂明见状,乘机而入。
“前几天你不还抱怨说小玉兰克扣你的小甜水儿吗?今天就陪你过过瘾,怎么样?还去常去的那家bar,听说他们这几天还请乐队来表演了,兴头不正好吗?在那之前我们去吃点——西餐还是什么?你说了算哟,谷谷!如果要换地方的话,去游戏厅逛逛不?”
“哼,这才像样。”谷瑶满意地抱起胳膊,“那我考虑一下,但你少高兴得太早。”
“呀,高兴什么?”见对方起身准备离开的聂明也放下自已别得又紧又挤的腿站了起来,“上午的比赛吗?我还没怎么高兴呢。但这下总算是和你们山河还有山河养着的那条小黑蛇打了个招呼,我也不算没什么收获呢。”
“你对小家伙那么上心干什么?”谷瑶在刚一推开店面的玻璃门时回头瞥她一眼。
“上心?不不不,我在观察她呢!她今天累得有点够呛了吧,但起码她在第二局时干得还不赖,是个可塑之才啊。果然浓缩的都是精华!”
“说实话,她今天让我有点火大。也不掂量一下自已的限度,非按自已的打算硬撑,到头来吃亏的又是她自已。中午回去之后和我说身体有点不舒服,打算请两天假……看样子,她对自已今天的表现很不满意。要是接受不了这样的失利的话,哪能填上自已的不足?”
“新人都是这样的,你可别见怪——外面真冷!我先去公厕洗个手,马上回来,稍等我会儿吧。”
“行,动作快点。”谷瑶抬手瞄了眼腕表。
她在冷风作祟的商业街里稍踱步了片刻,不一会儿,聂明就湿着手可怜巴巴地回来了。
“怎么了,没烘干机?我带纸手帕了,喏,给你。”
“有——但是刚想过去用就被当成男人赶出来了。唉,唉!我顶多就是个儿高点吧,除此之外我哪儿像男的了?不明白呀!”
“……呃。”
与此同时,山河大学,女生宿舍104内。
新生六人此刻都挤在小小的104里,包括此刻躺在地毯上半死不活的伍妍。后者主要是累的够呛。平日里的训练她差不多能适应,因此倒没有怎么觉得肌肉酸痛,除了老样子想咳嗽得厉害以外就是又困又四肢无力。她强睁着眼,拿最后的精力和大家复盘着上午的比赛。
“聂明真的不愧是聂明,完全到了那种…可怕的地步!”宋小汶盘腿坐在自已的床上,“如果说我们看到的她的实力还是冰山一角的话,那……”
“应该不至于才只有那点了吧,她好像有点认真了?”陈暮云在伍妍旁边的那块儿地毯上躺着打了两个滚,“不知道怎么形容,但她最少也出了七分力了吧。”
“但愿吧。唉,她们那边那个11号烦死人了!”刘若瑜坐在伍妍床边的微微泛凉的台阶上,边埋怨叫苦边揉着自已的膝盖。
“很及时的拦网,她确实不好对付。”
蒋月涵作为六人中唯一一个没有上场的人也正认真分析着,“而且她和队伍配合得很不错,实战时很难支开她吧。”
“嗯,很强。”陆思影有点语无伦次,但也已经很尽力地在形容对方了,无处安放的双手也搓个不停。蒋月涵笑眯眯地将她的手拉过来,带她一起在宋小汶床下的台阶上找了合适的一处坐下。
陆思影的脸突然涨得越来越红,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冷静下来,朝蒋月涵点了点头。
“妍,你那边呢,还好吗?”刘若瑜往地毯上摊开的一张伍妍瞄了过去,话语里带着些担忧。
伍妍两眼直直地盯着天花板上不转的电扇,正在发愣,花了点时间才重新捡起自已的语言功能来:
“不太好,看得出来吧。但我觉得…唉…你们知道吗,冀云的战术其实很一般,但个体实力的强大和统一性让她们太牢不可破了。全国八强终究不是徒有其名的。”
“突破不了吗?”蒋月涵抿紧嘴唇,犹豫而试探地开口问道。
“唉……凭我目前的实力来说,不可能。我找不到击溃她们的方法。”伍妍很是泄气,“抱歉已经尽全力了。”
“没事没事,让伍酱稍休息休息吧,咱们也歇会儿。晚上去体育馆再聊聊这个。我也有点困了,唉!”
陈暮云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撑着地起身准备上床睡个迟来的午觉。
“晚上?你又要去加练?!”刘若瑜摆了个很难看的表情,“我真没劲儿了,累不死你!”
“晚上加练?那一言为定不见不散咯!”宋小汶爽快地应约,然后又软趴趴地往床上一倒,把自已蒙回了床帘里。
“那好呀,我们也去吗。”蒋月涵望向身边的陆思影,后者卖力地点头回应。这下刘若瑜倒被挤到了加练队伍之外,只好勉强应付几句,加入了其中。
“我下了培优课就过去,大概九点十分!”蒋月涵又补充道。
“有的人周六还有课,真辛苦啊。”刘若瑜随口念叨着,“我们也回宿舍吧,都不早了。”
临走之前,蒋月涵和陆思影合伙把伍妍拉了起来。她软趴趴地迈上台阶,一头撞进床帘里滚上了床。
“我睡会儿,晚上训练就不去了,培优课也请个假吧……”
“那好好休息哦!身体要紧嘛。不用担心,我帮你请个培优课的假好了。”
104宿舍的门被从外面轻轻碰上了。伍妍长叹一口气,心力交瘁,几乎真的要晕倒昏死过去。尽管很累,可她还是拦不住自已杂乱的心绪,脑袋里一次次重播着上午的那场比赛。
还不到、还做不好。
你还太弱小了…也太可笑了,伍妍。你根本敌不过她们。而且甚至连站在队友们身边坚持下去都做不到——
怎么能这么说呢?你是新人,身体弱,个子又小,这样的你已经做的很棒了!而且,你也和大家一起拿下了一分呀!
你就打算拿这些当借口?搞笑。硬件比不上别人就算了,决心也比不上别人吗?比你有天赋的人都在努力,你才哪到哪呢。胜利者只有一个,总有人要把其他人都踩在脚下!
不行了,头疼。
伍妍揉着自已的太阳穴,不想再让自已的大脑左右对吵了,但作用实在不大。
对于现实而言,她的梦想实在是太巨大了,巨大得让她难以承受。过高的期望与现实的无力有巨大的落差,足以将一份蓬勃的自信摔得粉碎。
她以为摆脱了G县一中这所地狱后,一切都会顺风顺水,可事实证明,那才只是理想的第一步……
明明她根本没有如大家对她的期望那样一鸣惊人,为什么又没有人来责备这样的她?就像从前那样,像老师那样,像她的母亲一样?
为什么辜负了期待的她,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坦然地坐在这里?
……
“你这样对得起谁?别给我找理由!不行就是不行,哪来的那么多废话?敢顶撞我就从这里滚出去,在一中你别想和我顶嘴!”
“不是说了对你寄予厚望吗,拿这么个成绩过来像什么话?天天装模作样,一考试就露馅了吧。给我回去把试卷抄三遍!嘁……谁知道你背后都干点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你什么意思?之前不是天天那么优秀吗,现在你真是堕落了。考这么点分还敢回来和我说,天天想不学习,和我装难过什么的抑郁什么的,你以为我信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天天搂着你那个破手机干什么,没收!以后所有软件都要我查。不好好学习的话现在就给我滚出这个家…真是白生了你这个闺女!”
不,不要再想了……!
伍妍喝止住自已的胡思乱想。回忆起这些过往的她开始浑身发冷,如坠冰窖。
先,先睡一会吧,让自已冷静一会儿。一切都会好的,都会的…
——
晚上八点半。
谷瑶东倒西歪地刷卡开门,撞进了104宿舍。差不多恢复了精力的伍妍正半梦半醒,闻声便清醒过来,好奇地从床帘里探出来一个头。
谷瑶刚按开门边的灯,旁边这突然多出来的黑白色脑袋就着实吓了她一跳,酒都醒了几分。还以为这个点宿舍没人呢,原来小不点也在。
“干什么啊,突然冒出来个东西……吓人。小不点,没去上课?”
谷瑶喝得有点多,但还不至于说真醉或胡言乱语,顶多有点摸不清东南西北。她扶着墙缓了会儿,直到伍妍点头应答后才换下鞋子走进宿舍内部,走路时两脚还有点踩不太实。
唉,幸亏是打车回来的……
“你不也没上课吗。”伍妍迷糊着,“好大的酒味,你去喝酒了?”
“一点。”谷瑶嘟哝着,“别想告我状啊。”
“我又没说…”伍妍打了个哈欠,慢悠悠地下床烧水,从自已的抽屉里找出一袋乌龙茶沏开,给刚在椅子上歇了小会儿的谷瑶送过来。
“这什么?”她迟钝的感官没弄明白手里这杯浅琥珀色的东西是什么,愣了好几秒。
“茶,喝点醒酒。你身上味儿太大了,冲。我兑了点凉水,正好能喝,不烫嘴。”
谷瑶抿了一小口稍尝温度,确实正适中。她灌一大口进喉猛咽,在随手把水杯搁到书桌的一边,拿不自知但实际上在究竟的作用下发红的双眼上下打量了伍妍一圈,质问似地开口:
“身体不舒服?中午不是说打算请假在宿舍待两天吗,现在感觉怎么样?”
“现在没什么了,就是有点腿酸,不过还是打算再休息一天。毕竟…”
“嘁,你这人……我说了多少次了,别在球场上逞强。高估自已冒险而受伤的人不在少数。”她急切地把话一抢,“撑不下去会让你觉得丢人?哈,我猜你肯定有这个想法。是人都会有的。”
“如果只打三局就换两次二传,肯定是会对队伍不利的。”
伍妍在片刻的沉默后解释道。
“随便你。”谷瑶没好气地驳回了她,“然后,别的呢?告诉我吧,你在想什么?”
对方垂下头,重重地叹着气。良久后,她才并不太坚定地偷瞄谷瑶两眼,谨慎地回问道:
“你想问哪方面的竖?”
“全部。”
“……我不喜欢你现在的说话方式。而且我不太好形容自已的心情,所以,你也不会听到让你满意的答案的。我们能不能等你醒酒了再说这个?”
“什么…?别向我下挑战书,小不点。连失败都正视不了,还想对抗我吗?”
谷瑶抓住的两个关键词是“不喜欢”和“醒酒”。
“醉鬼,我说,等你醒酒了再说这件事。”
“那太晚了,而且我没喝醉,我现在在问你话——”谷瑶强调道,不满地拍着自已的桌角。
伍妍,她在上午时的状态就很不对劲。谷瑶虽然没发现她有什么太激烈的情绪表现,但还是惦记着对方的某些细微反应。下场后,她一直摆着苦恼与懊悔的表情。老爸说过,微表情是心情的重要表现……怎么,这家伙的反应和暮云的那种亢奋完全不一样。说来,这两个人的心思都总是让人摸不透。
“我没什么能说的,抱歉。”伍妍的语气因重复多次的拒绝而显得尖锐。
什么嘛,好像我要害她一样。这份逃避称之为懦弱也不为过,她到底还在害怕什么?
唔……脑袋晕死了,今天喝多了吗?谷瑶乱揉着自已金色的卷发,头脑又不太清醒,又没办法从伍妍嘴里问出个所以然来,焦头烂额。是,伍妍在尽全力配合好每一个人,但一直没有,或者说太晚才意识到让别人配合好自已的价值,这当然会不必要地浪费太多体力,而且体力对小不点来说又是一个致命的不足。可她本人呢?又拒绝直面自已,正在逃避着!
“搞什么啊?你不就正在害怕别人问你吗。你到底拿你自已当什么,又拿我当什么。”
谷瑶烦乱的思绪乱缠一通,她不想再这样闹腾了,嘟哝着便鬼使神差地站起身。伍妍下意识地后退两步,见状不对,刚想开口解释——
“呜哇……!”
闷痛击上伍妍的后背。她的双脚被迫悬空,无论如何踮够都踩不到地面,浑身的重量都支撑在羊毛衫衣领前谷瑶的右手上。
如果她没搞错的话,谷瑶把她拎了起来,重重地按在了宿舍的门上。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睛正以一种无法让人安心的视线讯问般地直盯着她,熟悉的压迫感再度向伍妍袭来,强迫着她向对方臣服。
“害怕失败会是你失败的第一步,我不管你到底想干什么……”
“谷瑶……!”伍妍死命挣扎着,却只是让谷瑶用上双手将她固定的更牢,煞利的双眸迸发出愤怒,只是同它对视就已经足够可怖。
“你不就是在退缩吗?一场练习赛输给冀云又怎么样?你以为别人,包括我,就一直在顺风顺水地胜利吗?开什么玩笑!”
“谷瑶!我们…我们本来就不是有相似经历的人,你又怎么能理解……那些我都理解不了的想法…”
她终于将反抗从干涩的喉咙里呐喊而出,双腿挣扎着,发力扑踢。
“你就因为这个而一言不发?队伍是队伍,队伍不是一个人的意志所领导的!正因为——你在我的队伍里,所以你必须给我认清:你不相信你自已,又有什么理由和资格去相信别人?伍妍,什么叫‘不是有相似经历的人’?你不也是为了实现你的梦想才来这里的吗?你不也是这里的一员吗?难道说这里有人会自顾自地丢下你吗?”
好重的酒气,还有,好大的力气……伍妍咬紧牙关,在喉咙的扼紧下几乎动弹不得,字句也只能断断续续的从口舌间逼出。
“梦想,太巨大了,你不会理解这种心情,我没有资格去……”
“你有。给我像样点!谁都不能一步登天,但你在否认什么之前先给我看清楚:你到底有没有在为了你而改变,又改变了多少?别把你的生命都浪费在无意义的猜疑上!”
她浅色的细眉在酒劲和焦躁下拧得皱乱,像审判人心的神灵,又像地狱深处的恶鬼。伍妍的脖子被羊毛衫领勒得生疼,再这么下去,过不了多久,她就得去地狱和真正的恶鬼喝茶聊天了。但谷瑶好像没意识到,她的力气有点太大了!
情急之下,伍妍亮出左右两对尖利的犬齿,用左一斜狠狠咬在了谷瑶右手的虎口上。
一丝血腥味顺着齿痕钻进了伍妍的口腔。
“嘶…!”
谷瑶痛得倒抽一口冷气,松开了伍妍。
后者在双脚着地后踉跄几步,扶着门框勉强站稳,狼狈地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刺痛让谷瑶的意识清晰了大半。她望着对她戒备万分如受惊猫咪的伍妍,又结合自已手上两个冒血珠的小洞似的伤口,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这是……”
“没什么想说的了吗…那我先睡了,你先忙你的吧。”
伍妍垂下头去,刻意地绕开她,阴沉且匆匆地从旁侧离开了。
“等等,小不点,我刚刚可能是有点,但我说,我——”
“不用解释这个了,让我自已待会吧。今天晚上不要来找我了,可以吗。”
她在脱离谷瑶的身周范围后立刻像逃命的小动物一样钻进自已的上铺,把黑色的床帘拉得死死的,不留一丝的空隙。
11月23日晚,九点二十分,第二体育馆内。
“一,二,制动步——跳!”
陈暮云在场外指挥着陆思影做起跳扣球动作训练。陆思影流畅而熟练地迈出两步半,起跳挥臂,微微屈膝缓冲落地。
“好,下一个到我!”刘若瑜挽起墨绿色卫衣的袖子,自信满满地跟在陆思影身后上场。后者乖乖地退回一边观望着,挪几步凑到了刚刚进馆连大衣都还没脱的蒋月涵身边,伸手帮对方取下白色的单肩书包,放到了一边。
原本喊号指挥的陈暮云见刘若瑜往三米线上一站,便挤眉弄眼地学起了她上午在比赛时的话,连动作都学得惟妙惟肖:
“你的脑袋不转吗——不转吗~”
“干嘛!”刘若瑜抗议起来,“你自已抢的,笨蛋!比起我你才该来好好练练,OK?”
宋小汶看着两人又拌起嘴来,转头向网边正翻着自已的小笔记本的孟季深举报:
“孟教练,她们又开始了,看嘛!”
孟季深惯例而负责地放下小笔记本,起身把两人拉开,丢到两面网前去各自加自已的练去。解决了这事后,她又数念起这两个闹个不休的家伙来。
“上午在场上就闹着吧。你们单独加练这么多天了,关系和配合的改善还真是甚微。今天你们两个就打乱了队伍的节奏,难免会让队伍失去进攻时机,我在场下对你们的教育似乎作用不大啊。”孟季深推着眼镜,“但要是场正式比赛,你们就不止是听我念叨几句的事了。”
“是是,可是会被队长一通骂的。”蒋月涵也帮起了腔,热心提醒着。
“我知道了。”刘若瑜嘀咕着,显得不情不愿。
“咱俩的配合确实有点问题啦,但我也不知道怎么下手去练。”陈暮云两手叉在自已的圆领白毛衣上 “这下真就是一股脑乱窜了——”
“问得好。配合是个很看悟性的东西,我也说不准具体怎么训练。”
孟季深被问住了,无奈耸肩摇了摇头。
“很多时候还是练出来的吧,我想。还有那种,无条件的信任?”这个问题似乎触动了蒋月涵,“说不清哪一种更重要啦,不过,我们都和小妍配合得不错,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对她的信任吧。”
“说的也是,小小妍托的每个球都很准,超乎我们的想象。换句话说,很难不信任她吧?”
“等,等等……”
一直在旁听的陆思影突然发觉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急匆匆地开口打断了刚想说些自已和伍妍的配合方式的陈暮云。
“嗯?怎么了,思影,有什么事吗。”蒋月涵一怔。
“大家,都和黑白同学配合得很好?可如果,这才是问题的所在呢……?”
配合?
陆思影的话直指矛头,提醒了一直忽视着重中之重的孟季深。
回到教职工宿舍后,她又几近一宿没睡,只是重复播放着“菲尼克斯”上传到校园论坛上的比赛录播。
思影说的对。
伍妍一直在配合其他队员,作为本身就负责组织战术的二传,这一点很容易被大家忽视。可和张初雯相比,她真的一直在不停移动,一直在和其他人打手势对暗号,让别人依她的配合达到各自的最佳进攻状态。问题就在,伍妍自已似乎并不在最佳状态上。
这种错误其实很少见,大部分新人都更倾向于顺应自已的节奏,很少有人会像伍妍这样过于支持他人的进攻。
孟季深直到凌晨三点半才睡下,将近七点时又被自已的一个美梦馋醒了。她梦见小熊饼干了——还是巧克力夹心的。于是她顾不上疲惫,在宿舍里翻来找去,却只摸到最后一包不太合她现在的馋劲的草莓夹心小熊饼干。
这个时间,大概只有24h的便利店还开着。她把披散的白发扎成熟悉而爽利的高马尾,借着刚半亮的天色往校园内的便利店跑了一趟。
便利店对面就是学校的侧门。孟季深在路经时,瞄见那里站着个拖着行李箱的熟悉背影,看发色,似乎是伍妍。
她打算去干什么……?
带着疑惑,孟季深开口叫住了她。
“伍妍,这么早,打算去哪?”
被叫住的伍妍一激灵,转头见是孟季深后慌乱更甚。孟季深觉得她今天的状态很奇怪,阴沉着脸,嘴角也下压着,没什么往日的神采。
“我,我请假了,那个——我想了一晚上,还是打算自已冷静几天……过几天就回来。”
她垂着头,指甲不安地扣着行李箱的拉杆,刮出阵阵略微刺耳的响声。
“是因为比赛的事吗?如果你知道自已有哪里是需要改进的话,和我讲讲会好一点吧。我起码可以提供一些建议。先冷静下来,不要太情绪化。我们都在的。”
“不用了,我觉得留在这里也处理不了这些。对不起,孟教练……我想了一晚,但果然还是该回去几天才行。”
“这些?具体是什么?虽然我不太清楚,但任何事情都是这样,不说出来是解决不了的。我作为教练应该尽职尽责,解决你们存在的问题,也要关心你们的生活。新队伍的确会有很多的矛盾,但这并不是无解的。”
伍妍没再回答,她耸起颤抖的肩膀,缓缓拉开自已与孟季深间的距离,转头拖上行李箱,像是要逃离这里似地匆匆跑起来,冲向校门外的街道。
“等等——”
孟季深不知自已该如何是好。
追?还是尊重她的选择?
自已连她是因何而走的都弄不清楚,追上去又能做到什么呢。
又来了,这种无力感。明明接受了教练的职务,却根本帮不上什么忙,只是队伍里的一位旁观者。难道确实如那些拒绝了自已的学校的校长们所说,她的资历太浅,不能胜任这项工作?
初冬的寒风吹得只穿了睡衣披着外套的她直打哆嗦,伸出的想抓住伍妍去了解实情的手还在半空中呆愣着。
这样未来几天的训练计划也不得不重排一下了,虽然这好像不是主要的问题。现在她连原定的购物计划都顾不上了,这种情况,换谁都会没心情再去零食区精挑细选。
复杂而混乱的心声让她变得焦虑不安。
是谁对伍妍做了什么吗,还是说有什么对她的认知产生了影响?
孟季深本来是打算在训练前补个觉的。但现在她睡不着,完全睡不着,辗转反侧。她要处理的事情实在太多了……而白天还有校队的总结整合训练,她也不能耽搁。
……
早上八点十五分,正当孟季深用饮水机里的热水冲三倍超浓缩黑咖啡时,手机电话的铃声突然和咖啡的醇香一同在她的宿舍里盈起。
孟季深连忙放下手里搅拌用的小勺,赶去拿起放在桌面上的手机。
是伍妍吗?她有想说的吗?是不是因为——
她想不假思索地按下接通键。不过还好,赶在碰到屏幕前,她瞄了眼手机屏幕上那赫然的一行醒目大字。
来电人:徐慧明。
意料之外的名字出现在这里,让她愣在了原地。
这个名字,孟季深有很久很久没有再见过了,甚至这些年都很少再听到别人提起。为什么这个人会在这时给她打来电话呢?
揣着满心的忐忑不安,她接通了电话。
“季深?”
电话对面响起青年女性明朗的声音。
“哎呀,真是好久不见!我很想你。谢天谢地,你果然没换电话号啊,不然我还要费点劲才能找到你了。”
太熟悉了,她好像一点都没变。无论是声音、语气,还是话语里这种让人放松的亲切。
“啊,徐教练……的确,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