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刚刚重组的队伍要和全国八强battle吗？真的？！”
电话里，叶阳像个开水壶似的叫了起来，差点把电话这头的伍妍震聋。
“给我小声点……”伍妍走在从经济培优课教室回宿舍的路上，不幸地开着免提，“我在外面，笨蛋！一惊一乍的干什么，想吓死我吗？”
“噢噢！对不起对不起，这个消息太劲爆了，我情难自抑啊，饶了我吧小妍姐～”叶阳语气诚恳地认了错，“所以我可以问一下吗？几月几号？在哪？可以的话我一定会亲自去看的！不可以的话我也会关注直播的。”
“原本说是联赛，但改成场普通的训练赛啦……场地就在冀云大学的排球主馆里。日期定在11月23日，正好是周六。”
“欸？23号我正好有事啊！失望——”叶阳泄了气，“不过我会在精神上支持你和小云姐的，加油啊！”
挂掉电话后，伍妍的心情就难免又沉重起来。训练赛近在眼前。
这些天，她一直在搜索和冀云队相关的资料。可越是深入了解这支队伍，她便越发不安。
这群人的实力确实相当恐怖，这不是空话。她们在10月初时同华北七校举行过一场公开大型联赛。在这场比赛中，冀云与全国级强校京远以大比分1:3、回合分相差无几的结果，几乎打出半个平手。再向前追溯，今年5月的全国赛时，冀云一路直进，在八强赛时和本届冠军沪新打满四局才遗憾止步。
这么一想，冀云和这些强校还真是纠缠不清啊。
“小妍，晚上好呀！”
蒋月涵突然拍了拍她的肩。
“唔！”
伍妍一惊。她光顾着想自已的事了，完全没注意到走廊上还有另一个人的动静。
“吓到你了？刚刚上课前想和你搭话，但你一直都坐在第一排，估计没发现我吧。”
“嗯？你也有上培优课吗。”
“对哦，我的个素是97分。”她明朗一笑，“培优课果然超级难懂啊——但收获还是很多的。动脑太厉害，两个小时下来肚子听都饿了。”
“其实我也有点……”伍妍的肚子空扁扁的。她没吃晚饭，只在下午四点吃了个拳头大小的苹果和一小块牛奶饼干。一上起课来她就忙得忘了，闲下来后肚子才后知后觉地咕咕叫起来。
“去吃宵夜吗？我请客！正好昨晚若瑜和我推荐了很多校内的小吃店。”
她挽上伍妍的胳膊，兴冲冲地往不远处的校内商业区一指。
伍妍只犹豫了一两秒，而后便爽快的点点头，任由蒋月涵将自已往那头领去。
——
手里握着根吃了一半的芝士热狗棒的刘若瑜在撞见二人时猛地一震。她左看，右看，在确认除了她们两个外没有别人跟来后才敢咽下嘴里的一大口芝士。
“唔唔……你们两个不是有那什么培训课要上吗？怎么跑这儿来了？”
“放心，可瑾学姐没有跟来啦。我们才刚下课，想过来吃点儿宵夜——不过这么一说，这边真的有好多小摊儿小贩儿啊。”
“不吃地摊的话去店里坐坐也行，街东头那边儿开了家综合式小吃店。店主是广东的，从烤冷面到一些简单的糖水和卤鹅都有卖。还有！谁怕她跟过来了？切！切！”
“很怕吧。”伍妍淡淡地附以吐槽。
“才不怕！行了，你们到底去不去？”刘若瑜神气地挥舞着手里吃半截的芝士热狗棒，命令似地问道。
一路吵闹，推搡三人便坐进了这样一间风格简约的小店里，随意点了些小食，在等候的时间里闲聊了起来。
这个时候店里的人已经不多了。
“还有三周就要去和冀云比赛了啊，说实在的稍微有点紧张……”蒋月涵双手合十，“佛祖保佑，初战顺利啊。”
“她们不是不敌京远吗，你上次看完那个什么联赛之后不是发表了不少长篇大论么。要看的话我翻翻聊天记录哈。”
刘若瑜诧异地暼她一眼，摸出手机后在手机屏的聊天记录上划拉起来。
“啊，我有说过吗？”蒋月涵顿下来思考一会，“好像有。那好吧……冯学姐保佑！”
“结果只是换了个奇怪的人保佑你啊？！我要你打起精神来的，拜托！”
面对着刘若瑜单方面对蒋月涵拉扯的一幕，伍妍不慌不忙地（实际上是在发呆）舀了口服务员刚刚端上来的绿豆马蹄糖水。
冯学姐？谁啊。这个问题在她脑里一闪而过，随后就又只剩一片空白了。
有时候伍妍会觉得平时自已的脑袋像卡机的电脑一样，经常在加载中。其实这也是她自已放松的常有表现，不过她对此没什么自觉。
——“同学。”
一个陌生的声音突然在伍妍耳边响起。
“你们是排球队的成员吧？”
刘若瑜和蒋月涵闻声一齐转过头来。伍妍也系统重启，扭头望向眼前的陌生人。
这是个高挑的女生，头发朱红，一条麻花辫直垂到腰间，镜片下的眼眸橙中透红。声音干练而澄澈，隐隐约约带些播音腔的味道。而且非要看这张脸的话……她们三个似乎都在什么地方见过这号人物。
“我有事想问你们，不知道能不能打断一下？很快的。”
她笑着一推镜框，从衣服口袋里变戏法似地摸出了笔和本来。
————
11月9日，校园论坛内。
“11月23日，山河VS冀云？我们的校队刚刚经历了大换血，羽翼未丰，真的能战胜全国八强吗？”
这一帖子被标成了热帖。一小时内，千条评论参与其中。发帖人菲利克斯在主帖部分花了近千字来论述她对于山河现状的担忧，从中总结出了她的不信任。
帖子下，前三十几条评论里有人发表了和帖主一样的担忧意见，后面的评论则出奇地团结一致了起来：“迎战强敌是勇气，勇气比胜负更宝贵！”
很快又有几个相关的帖子出现，其中便包括了一些学生在排球社拍摄的视频影像。论坛内的风向大变，几乎所有人都开始为山河队加油打气：
“不用害怕，我相信我们的校队。她们天天都加着劲儿呢，对吧？就算胜不过冀云，也肯定值得期待啊。”
和女排校队相关的话题的热度只升不降。
这一天，又是周六，第二体育馆也没能逃过这一热度的波及。馆内一小圈的看台上挤满了百来号人。
“别摆pose了，好好训练。”
孟季深将陈暮云和刘若瑜从无障碍区外揪回来，丢到场地的左右两侧。
最近队伍训练采用了混合制，目前由谷瑶、王江晴、刘可瑾、陈暮云、伍妍和宋小汶一组，孟季深编之为“攻队”。周和畅、蒋月涵、刘若瑜、陆思影、汪梦如和张初雯为对应的“守队”。针对彼此的长处与短处训练，队伍的能力发展的很快。连陈暮云和刘若瑜这两个最让人头疼的家伙也开始以互相挑战而不是斗嘴为目标，让人省心不少。
虽说一向配合优秀的张初雯、谷瑶和刘可瑾的组合被分组拆散了，但总的来看，让两位进攻型的队员去适应伍妍的风格，对队伍的整体契合性更有益处。
至于守队，孟季深事先问过了蒋月涵。后者十分乐意提供自已高中时的比赛影像。由孟季深看来，蒋月涵的移动速度确实是一大缺陷，但在力量和节奏上都具有优势。她和周和畅一样，是攻防兼具的后翼力量。
同时拥有攻与防的“双手”。
“呜哇，好多人……”陆思影怯生生地将脸埋进手里，“我们真的要这样训练吗？”
“放心啦，观众可不吃人。省赛可是会有几千人在赛场观战的，提前适应一下又怎么样？”汪梦如用力地把她的双手从脸上掰了开来。
“新闻社搞的动静也太大了吧。”谷瑶在发球区拍了两下球，“平常可没见这么多人来过。”
“不管怎么样都平常心啦，加油哟，瑶瑶！”王江晴倒是很享受受人瞩目的感觉，自在又兴奋，还给身边的队友们打着气。
“这还用说吗？”谷瑶抬唇一笑，向前方掷出了一个将要跳发的高球。
一记娴熟的跳发球让场上的所有人都绷紧了神经。
汪梦如垫下发球，将一传送到张初雯手前。张初雯将球迎面托出，由刘若瑜击球。陈暮云和刘可瑾的双人拦网升起，拦下刘若瑜刁钻的斜线进攻。千钧一发，周和畅适时保护，张初雯迅速调整站位重新托球，攻权交由汪梦如。
拦网不利，宋小汶从场地后方鱼跃冲出救球，伍妍组织攻方进攻，由陈暮云稳稳扣出——
是前飞。她利用了空间差，在空中移位到与伍妍更近的地方，扣下近体球，从而以转移方式摆脱了陆思影和周和畅的拦网。
“漂亮。”
刘可瑾非常轻微地勾唇赞许。
场外，孟季深翻过记分牌，1:0。
“刚刚那是什么？在半空中冲出去了？！”看台上几个女生尖叫道，“还能这样啊！吓了一大跳……”
“太突然了。”伍妍在换到一号位后扶额叹气，“干什么之前和我说一声，我得把你的打算也考虑进来。”
“呀抱歉嘛，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噢噢，记得发个好球啊，伍酱！”
在这么多陌生人的注视下发球，伍妍居然感觉良好。如果能好好表现，她这个矮个子也能让同学们刮目相看吧。不过她还得回忆一下刚刚谷瑶发球的动作才行。要分析出她的用力方式、高度和距离来，作为借鉴。
伍妍深呼吸，调整好心态，以百倍的信心向前掷出高球。
“喔？想跳发啊。还以为她会稍微保守一点的。”
看台上，朱红色麻花辫的女生调整着摄像机的机位。
“不错……这个镜头好啊。”
这一球的攻击力有限，但发得很稳。刘若瑜闪身接球，但方向把控不佳，球在偏离张初雯后直奔四号位的陆思影。
蒋月涵从后排及时插入四号位，在最后一刻垫起略低的来球，交到周和畅手前。谷瑶的拦网因刚刚对方一传的失误而晚判断一步，宋小汶赶不及，只能任球落地。
“太好了——晨跑训练没白费啊，动得快多了！”蒋月涵激动地抓住身边每个人的胳膊分享自已的喜悦，“我托得还行吗？可以吗？啊，那时候腿自已就动起来了，几乎是下意识……”
“好了好了，干得不错！该轮换了，别磨磨蹭蹭的。”刘若瑜撇撇嘴，“在前排记得看好了，我会把球都拦下来的！”
接下来，攻守均势，比分基本稳定。
另一边的看台上，几位围观的学生闲聊着。
“那边那个粉色挑染的高个子女生好像很厉害啊？听说是新人诶，确实是生面孔。”
“噢噢，我认识她，是历史系的学生吧。经常在食堂见她，聊过几句，人还挺不错的哦。”
“这样啊……虽然不是很懂球，但总感觉我们学校的女排队训练时的氛围很好啊。”
“大概是因为没有小迷妹的尖叫吧？看球就是要看球嘛～激动可以理解，但是如果奔着帅气的球员去，就违背体育运动的初心了吧。”
……
当记分牌被翻至12:11时，发球权到了陈暮云手中。
“哼哼……这下咱得来个大的啊！”
她得意洋洋，在发球区内拍球，上拋——
“话说我之前还没了解过排球啊，这么打来打去手肯定很痛吧？”看台上，一个扎丸子头的女生和同伴聊了起来。
“我猜也是，听说女排队的队长能徒手劈砖呢。论坛上还有人说，她肯定能打过三个田径社的男生！”
她们身旁那个朱红色麻花辫的女生用力捂住嘴巴，以免自已笑出声来。
拜托，憋笑是很痛苦的！我们经过专业的训练……一般不会笑，除非忍不住。
她尽力让自已的表情重新严肃起来，决心下去之后再好好笑话谷瑶一番。
“社长，我们还要继续录吗？”
旁边另一个粉色卷发的女生站在摄像机前站着，回头向她问道。
“录，回去了挑好的片段，给他们看看我们新闻社的实力……哼哼，就这样！只要有需要，是非黑白都能帮你颠倒。”
而此时此刻正站在场上的伍妍有一种…非常不祥的预感。
她努力让自已静下心来，深吸一口气，再度在意识中建立起分析空间，托出了手上的这球。
这一球低而快，直向四号位处的网杆。平快球。三号位前已有陆思影和周和畅准备双人拦网，强攻的胜算不强，所以伍妍便转移目标，寄希望于四号位上的王江晴。
喔，平拉开？！
王江晴很快会意，趁势起跳扣出直线球——标准的平拉开扣球，避开了对手的拦网。
“不赖嘛！妍妍，好厉害好厉害～还以为你不行呢，小小的大二传！”王江晴一个冲刺扑过来狠狠抱住她，往伍妍肩膀上一通乱蹭。
“阿晴，你架住小妍脖子了，她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啊……快，快放手，好啦好啦～”
网对面的张初雯见伍妍脸色不对，连忙钻过来分开了二人。
“真的吗？啊！对不起对不起——妍妍你还活着吗？！”王江晴倒吸一口冷气，捏住伍妍的肩膀就是用力地晃个不停。
“别，别晃了……再晃真死了，学…姐……”
————
第二天，山河大学女子排球队的训练视频出现在了各大视频网站上，热度直线上升。
山河，这个名字，实在太高太远，又太令人向往。
“天呐，山河大学？！比京远沪新更神秘的双一流大学终于出世了？昨晚我也没吃几个菜啊，怎么回事？谁解释一下？求助！”
“只有我觉得右边这个红头发的丸子头姐姐特别米吗？美女会把我杀掉的TAT！”
“私认为国内各级别女排队都是实力与容貌并具的神级存在……请吃我们山东2022年MVP主攻手的神颜。就是左边的这位1号。”
“不过看这里↙?9号二传手小小一只满场跑，好可爱……脑袋后面还有一小片白毛。她托球还蛮不错的耶。”
——冀云大学里，排球主馆中，聂明盘腿坐在场馆一角，对着手机里播放着的视频里的这些弹幕笑得几乎要断气。
“明学姐，我们没有准备氧气瓶，你可以克制一点吗？”归若漓从她身边路过，有点嫌弃地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
“你来看看嘛，小恶魔！”聂明热情地把手机屏往归若漓脸前一凑。
“实际上我正打算换下队服去吃饭……嗯？”
归若漓直到瞥见视频里那浅蓝色的队服前都没怎么打起兴趣。
她俯下身看了看弹幕，又将弹幕内容和视频内容对应了过去，然后，没忍住从鼻子里冒出了一声笑来，边捂着嘴边很用力地抖着身体，去分散身上憋笑的力气。
11月11日，山河大学主教学楼内。
伍妍还是第一次在上课摸鱼的时候在视频软件上刷到自已。
起初她还对视频内容好奇地看了下去，但很快她就黑了脸。
一下写作课，她立马箭似地冲向学校广播室，几乎是撞开了门，把门里面那位正调试收音设备的朱红色麻花辫女生吓了一跳。
“哦哟哟……这么着急干什么？我不会消失的。”
朱红色麻花辫女生关上了设备前的麦克风，向伍妍一笑。
“怎么了，有事找我吗？排球队的伍妍同学。”
“朱昭行——好吧，朱学姐，这个视频也是你剪辑放上去的？”
伍妍从裤兜里摸出手机，差点一个滑溜把它摔到地上。她忙抓稳手机，打开了那个现在已经有了20多万播放量的视频。
朱昭行一推眼镜，很是骄傲地点了点头。
“当然是新闻社的杰作，你喜欢吗？一切都为山河队铺路咯——顺带一提，我还向校方要到了23号的联赛的直播权和解说权，到时候，我们新闻社……会让山河再次大放异彩！”
伍妍半信半疑地打量得意洋洋的朱昭行，又指向了视频里某条强调着“9号的个子好小哦”的弹幕，有些恼火地盯着对方赤橘色的眼眸。
“不相信？我拿我七年的播音生涯向你担保呢！不过视频弹幕和评论说了什么，我们就不太好控制了，对吧？何况你也是山河的一大卖点，以后提到你还是很有必要的。省赛里，哦不，全国赛里最小巧的二传手！如果你能一鸣惊人的话，山河的未来或许就真的能被改写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