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后,宋小汶真的去染了自已的头发。再出现时,她已经顶着自已浅粉色的的发尾跑来跑去,给许多人展示她的新造型。汪梦如在那之后则变得又惊又惑,一连好几天都在嘴巴里念叨着“不会吧?她死在回山河的路上了吗?”之类的话,听说连课都上得心神不宁,实践作业时走神,走着走着一用力就不小心掐死了组员的一株豌豆苗。
“她现在住在哪间宿舍?舍友总该知道点什么吧!”
汪梦如在第二体育馆的地板上躺得平平的,死死的。
“不,她上个学期临走前已经和学校打了招呼,把自已的住宿记录给销掉了。据说是准备在校外租房走读,但也没有下文了。总而言之,目前是找不到她没搬走的那些行李和杂物都在什么地方的,除非她能回来。”张初雯解释着,“她做事严谨到了让人找不到她的信息的程度……但如果非要猜的话,可能都被她扔掉了吧。估计是真的找不到在哪里了。”
“那没有她的联系方式吗?”汪梦如绝望地一扑腾,只感觉自已的脑袋快要爆炸了。
“手机号换人了,QQ和微信都只用了小号,平均每天在线五分钟,还是随机的。而且她不太愿意和我们说她那边的情况,说是不用担心,她会自已解决的,让我们自已处理好自已的事情。”
“她这是蹲局子去了?唉哟,唉哟!算了算了,还是把她的QQ号发给我吧?拜托啦!”
她双手合十,对着第二体育馆的天花板祈求道。
这些天来,偷听到一些风声的新生们也总是在偷偷讨论未归的队长,想凭她们的(尤其是伍妍的)脑袋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但伍妍再怎么聪明,也不可能了解一个才刚刚知道没有姓氏的名字的陌生人!因此,她很快拒绝了同伴们的请求。
“我不要,这事不太可能吧?好奇好奇就够了。”
9月13号的下午,很普通的某个周四。
“交涉失败!怎么回事,她这几天天天不见个人影的,到底闹哪样啊?”
汪梦如正穿着旧款的12号队服,躺在第二体育馆的地板上,抱着手机抱怨。
“没办法嘛,初雯原本和她的联系也总是断断续续的。先别操心这个了,来一起训练吧,梦如?迟到的话会被训的。”
周和畅伸手努力地将她从地板上拉起。
对了,值得一提的是,孟季深似乎也渐渐开始熟悉“教练”这一职务了。这也要多亏前任教练魏淑红所留下的那个小笔记本。上面有许多几乎可以说是汇聚了这位老人家生平所有见解的经验,具有莫大的参考价值。
现在,孟季深在此基础上重新编排了队伍的训练计划,要求也变得分外严格。
计划进行得有条不紊,但伍妍倒还是用着她那双普通的旧护膝。我应该等队服送到后再用上那一对新的——她总是这么想。
在换体育服时,她偶尔也会去看一看放着队服和她的护膝的那个大柜子,看看缺了1号的位置的一列队服,看看为她们这些新生留出的空挂衣位,看看1号的位置下那一双特别的、纯白色的护膝。
白色的护膝……
这个颜色可不耐脏,稍微在地面上滑跪几次就会蹭得满是灰吧。
真是个奇怪的人啊,1号。
在陆思影也正式入队后,张初雯就为队员们一人发了一把钥匙。队员轮流值班,负责早上8点的开馆和晚上9点的闭馆。
“是这样的,我们队伍平时的训练一般定在下午或晚饭前后,不会有像前几天那样所有人一起都留到很晚的情况。因为你们军训的时候放学时间偏晚,所以这几天的训练时间也有点晚——”张初雯解释着,“不过,军训快结束了吧?等过后我们就能正常按日程训练了。”
对啊,军训的这两周似乎确实快要结束了。
日子过得很快啊。
吵吵闹闹近两周下来,伍妍慢慢地熟悉了山河大学,也熟悉了在这里结识的新朋友们。
原本她还在担心,还在害怕,想着这陌生的一切是否会给她这个没有见过世面的乡镇学生带来挑战。可一旦你认识到某个地方的人们几乎都和你经历过一样的苦难与不公时,他们就突然像命中注定般在你的眼中变得亲切。
第一步被她成功地迈出了。
这天晚上,伍妍陪着有点嘴馋的两个舍友出来吃番茄鱼粉米线。她们在市区明亮整洁的小店里坐着,边吃边聊起最近学校里的琐事来。
“小妍小妍,暮云云,听说了吗?校园墙上有对大一小情侣光速官宣恋爱啦,这才不到俩星期就谈上了,真闪啊!”
“你怎么还吃这种八卦?”
“不吃白不吃嘛,不过这种小杂事…小小妍不感兴趣也能理解咯?”
“没那么闲,我在忙军训后课程的预习哦。”
“哎呀,好勤快!不过…我这里还有重磅的,听说咱们山河队的队长是个富二代哦?”
宋小汶神神秘秘地压低了声音。
吸溜米粉的陈暮云唔唔几声,三口并作两口地连忙将嘴巴里的东西咽下:
“嗯唔唔唔……真的假的?要真这样,难道说她不在学校是为了回去继承家产?”
伍妍以微妙的目光打量起她。
虽然陈暮云的表情看起来完全就是开玩笑的漫不经心模样,但伍妍却察觉到了某些特别的地方。
“哎哎,伍酱,咱开个玩笑嘛!不过这么想来,我们还真是一点也不了解那个没影儿的队长呢。说到底,丢下队伍自已一个人跑了这件事本身就奇怪得让人摸不到头脑啊!”
“我也很纳闷这一点,所以之前我去b站搜过山河大学校队的相关内容…但哪怕是最早的视频,也是2017年的日常记录vlog。时间差太大了,目前真的找不到什么关于这个人的信息。”
伍妍叹了口气,夹起自已碗里的一块沾满茄汁的鱼肉,咬一口进了嘴里:
“唔唔,唯一的好消息是,你们前几天拜托我想想这件事,现在我好像也有一点头绪了。”
“真的吗——?我们小小妍的脑袋转得果然很快嘛,奖励一大块鱼肉!”
“喂等等,别夹到我这里来,我吃不完的……喂,不用给我啦!”
饭后,夜间的市区正车水马龙,灯火通明。伍妍正试着将她脑内不同的线索串联起来。
用脑的人总不太爱看路,高中时她就差点因为想事情没注意到红灯而被车撞上,还好当时陈暮云在场…当然了,现在陈暮云也格外小心地在伍妍身边看着路。
她被夹在陈暮云和宋小汶中间过马路,要不是现在她自已正走着神的话,肯定会对此抱怨几句的。
“明天就是周五了?过得可真快呀!军训15号就结束了,那就是…嗯…这个周六吧。”
“哦,这么一说确实过得好快,咱感觉才刚入学两三天呢,估计是因为在这边每天都过的很高兴吧,和高中的日子一点儿都不一样。”
朋友,同伴,老师,还有真正自由真正公平的一切。
宋小汶轻快地哼着一曲童谣,回忆着这些天的故事,粉色的发尾在蹦蹦跳跳间一摇一晃。
突然,伍妍停下了脚步。
有一种令人脊背发毛的注视感爬上了她的肩头。
她如受惊的动物似地猛回过头。
一双绿色的眼眸与其中的燐燐幽光,一同在伍妍的视线内,从路灯照不及的暗处,一闪而过。
这不会是错觉。
那双眼睛,她记得的。过了两个月之久,这双眼睛居然又如同恶鬼般缠上了她的身……
“怎么了,小小妍?”
“……没事,走吧。”
不重要,不重要的。没什么,不用害怕的。那双眼睛在她发现自已时就已经移开视线了,没什么的。
她深吸一口气。
三人仍旧并行于繁华的都市街头。
只是这样彼此陪伴就足以使她们倍感温暖,几乎要融化掉,几乎能忘却不幸的一切。
灯影下,万物悠长。
言归正传。伍妍还是认为,山河大学的队长,也就是“瑶”这个人——
大概是被什么所困起来了吧。也就是,以禁足和控制为主要形式的一种过度保护。
听起来很扯,真的很扯,像十八线网文里才会出现的内容。但结合陈暮云刚刚那个猜想来看,这可能是最合理的解释。
有限的社交,时间微妙且破碎的在线,中断的原有联系方式和前后矛盾的经历(不论在是谁的口中,这位队长似乎都是非常有意志力的坚定的形象,伍妍绝不认为这样的一位领导者会因为什么挫折而消失得无影无踪),无不指向这一关键的猜想。
她还会进一步去求证,去完善这个猜想,坚信自已最终一定会得出答案。
看来,加入山河校队,还只是一个起点。
9月14日晨,山东青岛。
“奥列格,我好冷。”
“汪嗷?”
“不,不是让你关掉空调。今天的温度可不低啊,你这个笨蛋。但是…好吧,说实话你还是挺聪明的。我可没见过第二条能用爪子关空调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