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盛京正式进入盛夏时分。
清晨天刚蒙蒙亮,姜府东门的角门便打开了,姜玥被梨霜扶着,戴着帷帽,小心的上了马车。
撩开马车的帘子,姜玥看着车队缓缓行进。
如今正是早晨街市铺货的时候,路上车水马龙。
一辆辆牛车,驴车,在街巷上来回穿梭。
车上堆满了各色货物,成箱的布匹丝绢、煤、菜、油、醋、炭皆有,全是盛京居民日常所需。
沿街叫卖的各色人群,更是十分热闹拥挤。
姜府的车队穿过这些人群,往盛京大相国寺进发。
大相国寺是大梁的皇室寺院,历代方丈都由皇帝亲自诏旨任命。
帝王将相、公卿士大夫、高僧大德、文人骚客、外国使节、商贾民众皆可出入其间。
乃是盛京最大的一座寺庙。
待马车行驶到了之时,姜玥被梨霜扶着下了马车,走到王氏身侧,看着这佛寺热闹的情景,也是忍不住有些惊叹。
这里才是真正的人山人海。
“今日恰逢庙会,人实在是太多,你们都看好小姐,莫要让人冲撞了。”王氏语气凝重,众人纷纷应是。
一行数十人队伍颇为庞大,家丁留了十个看守马车,剩下的几十个便站在外围,让王氏和姜玥走在中间。
佛寺内早就有知客僧等候,见到人来了,便下来台阶对王氏行了一礼。
“姜夫人请随我来。”
姜玥有些好奇的看了看这皮肉白嫩的僧人。
说起来,她在现代还从未去过佛寺,没见过僧人是什么样。
如今见了,白白净净的,倒是如她想象的差不多。
相国寺是传统的轴称布局,由南至北沿轴线分布,大殿两旁东西阁楼和庑廊相对而立。
形式上重檐歇山,层层斗拱相迭,覆盖着黄绿琉璃瓦,殿与月台周围有白石栏杆相围。
僧人带她们来得是八角琉璃殿,顶盖琉璃瓦件,翼角皆悬持铃铎。
殿内置木雕密宗四面千手千眼观世音巨像,高约七米,全身贴金,极为精美。
林夫人带着一双儿女也是刚到不久,在殿前角落等着。
见到王氏和姜玥来了,顿时勾起笑容。
“姜夫人也到了,咱们真是前后脚的事。”
王氏笑着和林夫人道:“今日天不亮就出门了,本以为我们最早,没想到还是早不过林夫人。”
林夫人笑笑,推了推身侧的长子林成济。
林成济有些不情不愿的拱手行了一礼:“拜见姜夫人。”
王氏打量了一下林成济,见他身量瘦削,个子不高,长得只是略微清秀,眼眶微微凹陷的模样,态度顿时变的有些淡了起来。
“是个齐整的好孩子。”王氏客气的夸赞道。
林夫人根本没听出来,只是笑着道:“这孩子也就样子中用些,若是他读书也有他这模样齐整,我也早就能放心了。”
王氏扯着嘴角笑了笑。
简单交谈几句,王氏和林夫人又各自添了些香油钱,这才携手游逛起来。
姜玥见到林成济的那一刻也猜到今日这场烧香拜佛,原来是个相亲会了。
她只是略微打量了一下林成济,想起了林婉儿跟她说过的那些话。
回去得和王氏说说,此人不行。
姜玥心里暗想着。
林婉儿也大抵猜到了此事,握着姜玥的手,对她摇了摇头。
姜玥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表示自已知道了。
王氏和林夫人去烧香拜佛走进了大雄宝殿之内,只是闲逛的三个人渐渐走到了一块儿。
林成济左右无事,见着姜玥身姿绰约,自有一股风流,顿时心里有些痒痒。
他听过林夫人说过,姜玥的容貌极佳。
若是如此,她要是性子识相些的话,他也不介意娶了她让自已父母满意。
他娘说了,有了妻子之后,他再想要出去玩些什么,她都不会再管束着了。
她枢密副使之女的身份,倒也勉强配得上自已。
林成济如此想到,顿时一改之前的态度,咳嗽了一声,手摇折扇,摇头晃脑起来吟诗道。
“绣面芙蓉一笑开,斜飞宝鸭衬香腮。眼波才动被人猜。一面风情深有韵,半笺娇恨寄幽怀。月移花影约重来。”
林婉儿一听到林成济咳嗽的那一声,就知道要遭。
再见他摇头晃脑做出一副沉吟诗句的样子,就更是想要扶额。
“姜小姐,你看这诗如何?我与你一见如故,见到你的那一刻起,就想到了这诗句。”
姜玥捏着手帕,遮了遮自已的笑意,缓了一会儿才说道。
“这似乎是易安居士旧作,写的是女子幽会情郎,似乎与眼下不太相合,公子与我此前也从未见过。”
听着姜玥竟然明白意思,林成济顿时有些悻悻。
他这些诗都是在风月场中调戏名女支所用,欢场里的女子,自然会捧着他。
这次见到了姜玥,他下意识便想要这般卖弄上一番。
刚刚都已经做好决定要如何谦辞了。
却没想到被一语道破。
不过好在,他还没来得及说这诗是自已所作,还算不太尴尬。
“姜姑娘平日里也喜欢读些书吗,你们女子喜欢读的,恐怕就是这些闺中情怀的诗句吧。”
“我平日里都喜欢读李太白,杜工部的诗,那真是诗意盎然,读完神清气爽。”
姜玥忍不住又捏着帕子遮着嘴笑,林婉儿却是恼了。
“阿兄,你别在说了!都让你平日多读些书了,词你都用错了,诗意盎然哪是这意思,我都替你羞臊!”
林成济脸上有些挂不住:“真是没规矩惯了,哪有这么跟长兄说话的,回去是得让母亲好好管教你!”
林婉儿甩了一个大白眼:“玥娘走,我们不要理他。”
两人带着些人走在了前头,林成济看了眼姜玥的背影,摇头说道。
“恐怕这女子已对我暗自动心,才会如此羞涩躲避。”
林婉儿和姜玥甩开了林成济后,便倚靠在一处佛寺的白玉栏杆旁歇息。
姜玥再忍不住,笑出了声音。
林婉儿急的跺脚:“玥娘,别笑了!”
姜玥咬牙忍着:“好,我不笑。”
忍了许久,她总算能正经说话,有些疑惑的问着林婉儿。
“令兄怎会如此?”
林婉儿长叹一口气:“他是金贵的长孙,从小就是祖母养着的,好日子过太多了,脑子一直都不好使。”
姜玥深以为然的点头。
看来她俩果然处境还是太像了,也不知是否这盛京的二代都这副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