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伊索在医院里平安无事的待了一个礼拜,当然,是他自已平安无事,至于其他人嘛,可以说是鸡飞狗跳的。
他在医院里闲逛,找遍了许多地方,比如说病房,比如说厕所,比如说诊疗室,甚至他还翻了一些医师的办公室,但是都没有找到逃离医院的线索。
那些医师暴跳如雷,想不通医院里的病患们大到看见医师恨不得绕着走,怎能会有人胆子这么大到把他们的办公室翻的一团乱,跟个垃圾堆似的。震惊之下便是极致的愤怒,想要给他很多点颜色瞧瞧,好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么红,但是都止步于他的棺材之下。
那日,伊索就召唤出了他的棺材,棺材“轰”的被他砸在地板上面,下一秒龟裂的痕迹就以棺材为中心向四周裂开。并不存在的尘土飞扬着,伊索就此悟触了一个道理——
棺材之下,众生平等。
没有人想要触他的霉头,没有人想要接触他这个没有感情,还力大无穷,会棺材碎颅杀的变态入殓师。
哦,不对——他是医师,罗夏医师。
他要去弄一身医师的行头来,他现在这个样子可一点都不像个医师。
这般想着,他敲响了约瑟夫办公室的大门。
约瑟夫觉得自已一定是疯了。他竟然会放纵一个病患,让他由着自已的性子,穿上医师的白大褂。
可是当那个少年穿着一身白大褂,带着白色的口罩,零散的刘海下露出那双淡漠至极的眼睛,他忽然觉得他就应当该这么穿。
真是调皮的孩子,也不知道他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找到这么一身衣服的。约瑟夫看着伊索轻笑。
伊索给自已的胸前挂了一个胸牌,那是他拿着从他办公桌上顺走的钢笔写的,一笔一划,无比认真。
“我是罗夏医师,刚来医院上任。”
他的办公室里,伊索就这么当着他的面写好了胸牌,挂在胸口,对着他宣布他即将扮演的身份——罗夏医师。
“为什么要叫罗夏呢?”约瑟夫问道吗。
伊索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会是他曾经的恋人吗?还是说那是一个在他记忆深处无法磨灭的人?约瑟夫的心很乱,他忽然有些嫉妒那位素未谋面的“罗夏”了。
“先生,我可以借一些你的书看吗?”伊索走到了他那一墙的医书边上,指着书小心征求他的意见,眼睛里第一次溢满了其他的情绪,满是渴望。
他要扮演医师,自然是要好好学习医理的。
“当然可以。”约瑟夫轻笑着回答。虽然这所医院用不到什么正儿八经的医疗技术,但是既然他的伊索想要学,那就随他去吧。
等等,他为什么会用“他的”来形容?
不管了,反正此后伊索成为了他办公室的常客,借书,还书,最后索性搬了一张椅子进来,把他的办公桌理清了一个小角落,专供自已看书学习。
老实说,他还有点享受这种被人侵占地盘的感觉。当然,只限于他的小先生了。
现在,他经常一进门就能看到伊索抱着一本书,在认认真真地阅读。他时不时会问他一些问题,他一一解答了。
在对方崇拜的眼神里面,他无声的拉近了两人的关系。
(5)
伊索和其他的医师起冲突了,很难想象,他那副沉默寡言的性子竟然还会有和人起冲突的一天。
听到消息之后,约瑟夫匆匆赶往了事发地点。
真是让人操心,希望他的宝贝儿没事。医院里的其他医师可算不上什么好人。
怀着满心的忧虑,他冲进了那间诊疗室。
“伊索,你怎么样了?没事吧?”
玛丽医师见他进来,怒气冲冲地瞪了他一眼,对于他放纵一个病患成为医师不满已久。
玛丽的脖子里,鲜血从缝纫细密的针脚里面汩汩溢出,很快打湿了她的白大褂,印湿了她白大褂下鲜红的长裙。
真是讨人厌,一生气,这鲜血就止不住了。
她伸手指了指自已的脑袋。约瑟夫走近一看,好家伙,凌乱的头发间,鼓着一个大包。
“这是……”约瑟夫惊疑不定。
“还不是你收来的好医师干的。”玛丽生气地接过约瑟夫递来的手绢,胡乱擦了擦脖子上的鲜血,踏着高跟鞋恨恨地走出了诊疗室。
约瑟夫转头看向伊索。
“我还是希望你可以称呼我为罗夏医师。”伊索慢条斯理地理了理略有些凌乱的白大褂,冷静地纠正约瑟夫语言上的错误。
“是你伤的玛丽医师?”约瑟夫看着他那瘦弱的小身板,很是怀疑。
“是的。”伊索坦然地点头承认了,似乎并不觉得自已做的有什么不对的。他向约瑟夫展示了自已的化妆箱,里面装着他上一份工作,就是入殓师所需要用到的材料。
并且他向约瑟夫展示了自已的个人技能,他召唤出了棺材,然后轻而易举地扛起了那个看着就很重的棺材,演示了一下什么叫做棺材碎颅杀。
约瑟夫:……
看来,是他小瞧他了。
伊索拉着约瑟夫的手走出了诊疗室,他似乎对于人与人之间的交往距离没有什么认知。
两人靠的很近,并肩走着。
伊索难得话多了起来,絮絮叨叨和约瑟夫吐槽着医院医生的治疗方式太过于暴力了,应该要遵照医书上面来,形成和谐的医患关系,让病患们感受到如春的温暖关怀。
约瑟夫全然没有听进去,病患们有没有感受到如春的关怀他不知道,但是他现在仿佛置身春天是真的。
他小心翼翼地捏着伊索的手,转成十指相扣。伊索并没有拒绝这一点。
他知道对方对此没什么认知,但是他沉溺于自已的小心思里,空虚许久的心因此而填的满满的。
(6)
约瑟夫先生最近有一点苦恼,他的伊索最近陪伴他的时间越来越少了,他的办公室里很少再能见到那个安安静静坐在他办公桌一角乖乖看书的身影。
他最近,和那个被他从玛丽医师手底下救下来的病患走的有点太近了。他几乎天天去看那个病患,还会在他的病房里坐很久。两个人也不知道在聊什么。
他不是社恐吗?不是沉默寡言吗?怎么到了那个病患那里就不对了?
对了,那个该死的病患叫什么来着?约瑟夫冥思苦想了许久,他终于记起来了,他叫埃米尔。
等等,他为什么要这么在意罗夏医师?他不过是他医院里一个小小的医师罢了,不对,是病患。
他不应该这样的。
是中了女巫的巫术吗?约瑟夫靠坐在椅背上面,一只手手背遮住了双眼,他的心底莫名升起了一股烦躁。
他在这家医院里已经待了很久很久了,久到他已经忘却了时间。他在他的相片世界里不死不灭,永葆青春。
他是这里的主宰,现在却连主宰自已的情绪都做不到了。一切的变化都指向伊索,就是从他们的相遇开始,所有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或许应该把自已隔离起来一段时间,看不见伊索,应该就没事了。他如此安慰着自已
他狠下心来,准备把自已隔离了整整半个月。
没人知道他隔离的日子是怎么过下来的,事实上他根本做不到把自已关上半个月那么久。
待在那间隔离室里面,黑暗笼罩着,他躺在冰冷的床上,脑海里全是伊索的身影。
伊索在浇花,蝴蝶在他周身飞舞,黄玫瑰倒映在他的眼中,他们浸润在黄玫瑰馥郁的芬芳之中。
伊索在他的办公室里乖巧的看书,阳光散落在他浅色的发梢上面,镀上一层金光,青年圣洁如同天使,是他的救赎。
伊索……
伊索……
伊索……
阖上眼,眼前是伊索的;睁开眼,眼前依旧是伊索。
约瑟夫猛地从床上翻坐起来,平时梳拢在脑后的长发此刻凌乱不堪,发带不知道跑到了哪个犄角旮旯里去。几缕头发垂落在脸前,落下一片阴影。
眼底猩红的血丝蜘蛛网一样裂开。
为什么,为什么他的脑海里全是伊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