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门驻地大殿人影攒动,却没有看到他要找的那人。
“师妹,星河师兄还没回来吗?”
少年自传送阵走到在殿内等候的三人身旁,他俯身看着上回那个女孩问道。
“没有,我们也在等星河师兄带我们去平原历练。师兄若是有空,可以带我们去吗?”
女孩仰起头看向少年,圆溜溜的眼珠子也不知在打什么主意。边上的男孩女孩听闻也凑了过来,他们实在是等的有些急切了。
“师兄没带过人,也不知道怎么历练。师兄只会用剑,不会教人。”
少年挠了挠头,看师弟师妹也和当年的他们一样也有些意动了。可他不懂历练,亦不懂带人。
这世间也是奇怪,既设定了天赋和悟性亦要强调那些生死磨砺。可修道懂便是懂,不懂亦是不懂。宗门功法大多亦是弟子斩黑暗生物反馈点所兑换的,他没修宗门功法亦不懂。
他做不到大师兄那般洒脱,带出去有失心里亦会不平。可没有磨砺历练亦见不到成效,世间没有两全法可他办不到。
“师兄带我们出去就好,我会保护好师妹的!”
白袍男孩见少年犹豫的模样,赶忙上前指了指自已说道。粉嘟嘟的脸蛋涨得红红的,只是那稚嫩的小手显得话有些苍白了。
“那师兄陪你们走一趟,不做历练。就当师兄跟你们去见一见了,好不好?那师弟可不能退后,那可算食言了。”
少年耐不住这话,亦是耐不住自已。他俯身到男孩身前伸出了手掌,男孩也伸出自已的小手击了一下掌。
种一朵花最好亦是自种子开始。哪怕没发芽没长成没结果,你捧着空花盆到身前亦是欢喜。
“东边光柱,可不要搞错了。你们先走,师兄在后边。”
少年在传送阵看着在原地停滞的三人,便鼓励道。几人陆续消散在传送阵内,少年看着那东边光柱亮了三下便跟着消散了。
“师兄,我怕。”
少年刚出传送阵,三人便赶忙依偎了过来。听闻是听闻,亲身而至亦是不一。
“可前路躲不开的,你不想往前也终究要走的。
前方没有欢呼声,后边亦没有呵斥声。”
少年朝左边黑雾斩过一道剑意,剑意穿散黑雾中的弯钩便继续往前而去。所幸更前方无人,他亦分不清是那次的后劲还是使然了。
“这黑色颗粒便是此处的撕裂一族特性,弱小时亦只有那黑刺能伤人。现在的你们亦能杀它,害怕只会让自已露出更多破绽给它。”
三人见少年如此容易便斩掉那弯钩便不像开始般畏惧了,少年见此刻已建信心便再加一把火。事情是一步难,步步亦难。可人要有那迈出第一步的勇气,才能谈那往后的迎万难。
男孩运起血气艰难的往前迈出了第一步,微眯着眼睛朝四处黑雾望去。伸手摸了摸前方没有颗粒的黑雾,发现没什么危险便放开了脚步往前。
他挥出一道黄色剑气向那飞来的黑刺而去,剑气迎上那黑刺便随着黑刺一同消散了。虽没碰到那黑雾内的弯钩,可能伤到便不是不可战胜的了。又接着挥了两道剑气把那黑雾的弯钩斩散了,他兴奋的朝身后两人呼喊。
“快看,它不见了。”
少年见状便不打搅几人了,只是在身后感应着四周的可能出现的危险气息。他亦是头回见到剑尘剑诀刚入门的剑气,只是威力相较于星河那漫天的星雨还弱。同层次的血气亦受体质和法诀的影响。
此行他也有自已的事情,只是先等几人把那兴奋劲磨灭回去先。
几人行走在这平原边缘,时不时传来三人的惊呼声。只是少年此刻却心不在焉的,上回忙着应对那密密麻麻的黑刺。并没有注意到这弯钩的消散,只见那弯钩消散后并没有算是驱散掉而是化作丝丝黑雾往那洞穴而去了。
那混乱沼泽那般的血虫和黑胶泥,被斩后却是切切实实的消散于这方小世界了。他此行来也是想看看那远处的撕裂一族,黑暗气息能让血尸向死而生可这弯钩却如死物那般。
都说这平原第一特性便是那吞噬,可这撕裂一族身为古皇一族却又只有这吞噬又如何算得。若黑暗气息并没有驱散这方小世界原生灵的意识,那这再生的代价便是泯灭那残存的意识吗?
少年摇了摇头便暂定这混乱的思绪,他这剑道总觉入不得那圆满。或是一开始便注定的桎梏了,可见了那黑暗气息赋予血虫的再生却让他找到了一丝希望。对那同为至尊的金熊尚还不能做到直接压制,又如何对得上那古皇极限的古树。
几人由这平原边缘找寻那撕裂一族,三人也由一开始的兴奋转为疲乏到最后的麻木。三人看着那如何也杀不尽的弯钩,和一步步亏空的血气一阵无助。
“师兄,我们回去吧!”
男孩走到少年身旁拽了拽少年的袖口,叹了叹气道。
“那师兄再为你们点一场剑雨,愿你们不为这黑暗所困。往后遇到难过的关,亦能不困于此。”
少年带着三人回到传送阵旁,示意几人稍等片刻。
“剑起,现。”
少年朝洞穴方向而去,身上亮起冲天亮光亦做驱赶亦做吸引。平原四散的生灵开始往传送阵逃去,四方的弯钩开始密密麻麻围了起来。
少年见四处聚的也差不多了,便驱使剑意往四周散去。平原亮起了一圈白光往四周掠过,所过之处黑刺弯钩尽去。这一剑便作过往,只为上一次的遗憾。只是身旁少了那点起星光的男孩,少年孤身显得有些落寞。
“我亦如你们,你们亦如我!师弟师妹,回见!”
少年朝传送阵的三人挥了挥手传音道,便转身往那远处而去了。
“师兄亦可行,我亦可行!”
三人在传送阵还没有在这一剑中回过神来,男孩听完少年的道别语握紧手中剑低声喃喃道。
“弯钩无钩,黑刺又作何?是本生物还是弯曲的身躯衍生而出,若是逆生长那最终形态又是何?”
少年运气血气护体抓着一个蓝色弯钩,只见弯钩黑刺刺出后又开始自那身体凹处又长出。若是有意识亦做那身形姿态表现了,却如本能般只顾出刺。可这黑刺亦只往活物身上而去,却不做同类互搏。
他试图掰断那弯形身躯窥探那体内是何,那弯钩却是直接消散了。他又开始抓来一个青色弯钩尝试,结果亦是如此。
少年不知飞了多久,飞过那人来人往的洞穴。见到了那支起了半个腰杆的橙色弯钩,亦不算是弯钩了。可亦没有意识,黑刺亦化作了小刺花散出一丝吞噬之意的粉末。
“秋天又到了吗?”
他飞到了无人之处,只见遍地尸骨望眼过去一片无尽金色的直杆围着一个团状物。团状物没有动弹却发出了稚嫩的声音,漫天的金色直杆如长锏朝他刺来。他朝飞来的金色直杆斩去一道剑意,只见那金色直杆断成两节又重接起来便接着往他刺来。
“落花。”
他赶忙挥出一式往后退去,剑花阻隔了片刻那金色直杆。金色直杆散出一片金色丝线朝他追去,少年回身斩成一片剑意雨便头也不回的往传送阵而去了。少年跑远感觉身后便没有了动静,却是不敢回头张望了。
“师弟师妹,又见面了!”
少年回到宗门驻地才敢停歇下来大口喘气,含糊不清的跟三人打了招呼。
“师兄这是怎么了?”
三人见少年如逃荒回来的难民似的,便赶忙靠了过来问道。
“师兄无事,只是和人切磋了一番罢了!”
少年朝三人摆了摆手便在边上打坐了下来,总不能说自已跑了吧?此行还是太过于自信了,场子迟早要找回来的!
“师兄先回宗门了,若星河师兄回来了便说师兄回清风小院了。”
少年拿过三瓶灵气丸给三人,接着便起身往传送阵回宗门了。这道身值是上不足下有余,王品往下的功法不想换往上的又不够。可功法贪多又学不精,看到更好的又想要。换了些灵气丸和三粒血脉丹便索性不看了。
“弋阳师兄,许久不见!师兄师姐近来可还好?”
少年自宗门大殿出来,便看到了主殿柜台边熟悉的青色身影。昔日翩翩少年,如今却是多了份威严。只是那眉眼除却了往日那片火热,他缓缓朝柜台少年走去。
“师弟这番也算直上青天了,师兄师姐倒是无事。只可惜未得翻雾见云,师弟也算替师兄师姐们圆那片景了。”
男子见少年已入境也是喜笑颜开,只是身前还有事务未脱身没上前迎身。
“师兄不必客气,往后光景常在。师弟此番也是打个问候,师兄可先打理身前事务。晚些等星河回来,我俩再往阳春小院一聚。”
少年见师兄此刻尚忙,不宜此时多做叨扰。打了声招呼后便转身往殿外而去了。
宗门主峰多了些许身影,和那初来时的模样虽还相差甚远却是多了份生机。来往弟子大多结伴而行,吵闹嬉笑声却不觉吵闹。少年越过来往的弟子便往清风小院飞去了,此番也不知过了几个春秋。
“黑瞎子,我回家了!”
少年落到院中便看到三只白鹤在漫步,其中一只听到便扑朔着双翅朝少年扑来。少年见那白鹤扑溜的大黑眼珠子便知没有认错,便迎身和黑瞎子撞了个满怀。
他可没有忘记初见时那黑瞎子,名亦不是因那黑色长羽而记。黑鹤总会长成白鹤,可眼神那股劲却不会变。
“秋去秋又来,归时又是秋。”
少年把那三粒血脉丹喂给三只白鹤后便呆坐到了水池边,感受着风传来的讯息感叹道。都说树是秋的征兆,可静心峰只有灵竹。灵竹不会只在秋落叶,它长了便落了。与其说不知秋,倒像是不困秋。
自进宗亦或是修炼以来便没见到那春,秋把秋又话了几个四季却不做冬衣。再不见那桃花林中的霞做满天,片片桃花随风撒入潭。
“白月啊!白月!”
少年走过那黑色花坛,上面长出了小株双月叶。旁边的葵花却已不知落了几摻了,枯掉的残枝败叶已铺满了那花坛。只剩那干枯的枝杆耸立于花坛中,做道别那盛夏的祷告。
他不懂花语,亦不懂花。他只记得两种花,一个是白月一个是桃花山的四季桃花。
四季桃花便是常在、常见、常开,亦不用等那春、夏、秋、冬。
世间人总盼那季节花、世一花、永恒花,可总忘了身旁这四季常在之花。
三常便是冲淡了那份美感,一如那句“天天吃桃花羹不腻吗?”
可世间哪有一直无缺之物,只缺愿去缝缝补补之人。
世间人因为浅薄而相于,却又因浅薄为由相散。
分分合合不作美,只做那美的亵渎。亦美做了双方的裹羞布,盖的人多了便只能为真。
虫子爬满花蕾时,人总会避之不及。
人在满身糟糕时,花亦没有躲过人。
年少喜新而前,年老念旧而后。
可他是个偏执的人,不认死理只认他认的死理。
桃花不够美亦有桃花羹,桃花糕甜亦有桃花苦酒。
花开比作人只做笑,花亦常开人亦常乐。
白月只做少年,亦补那桃花憾。
可白月长出了,少年却没有把握抓住这个希望。
不破桎梏便在道身一境破不到那极限,他前方尚有这么多人亦无人能敌那古树。可偏偏那老头要跟他说这个,有意或是无意?
可选了亦是死,不选亦是死!偏偏要他做这无案之题,前一步对不起他退一步对不起她。他开始在院中跟无头苍蝇一般四处打转,越想心里却越是没谱。少年在院中呆坐数日,却未寻得那头绪。
“倾安,我回家了。”
白袍少年迎风满心欢喜的往水池边之人跑去,男孩已长成少年。他看到水池旁那一袭黑裳,忧郁的双眸长到那柔美的脸上多了丝破碎感。
“星河,欢迎回家!许久未见却是大变模样,这模样可不似你了。”
少年起身看着白袍少年那张开了的脸,刀刻般脸庞一双柳叶眉间多挂了个星记。只是这般冷峻的模样和男孩的印象却是不符,他总觉男孩往后也如那跟他讲大笨熊时一般可爱。
“倾安,你不知道这五年我怎么过的!怎么一见面便又打趣我!”
白袍少年刚坐到水池边听到少年的打趣便愤愤看着少年。
“那星河这五年过得如何?我在修炼塔昏了过去便已是五年了么!”
少年朝白袍少年挠了挠头,他也不知道这事作何解。起初领悟剑意时那般难熬也只是过去了两年,在修炼塔昏了一趟却已是五年了。
“星河可是大师兄了,亦算那少年至尊了。不过倾安不用这般客气,往后也喊星河就好了。你这一昏可不好,还好宗门有魂灯!不然我都以为你死那修炼塔了!”
白袍少年拿出自已的宗门令牌往少年眼前摆了摆,见少年安然无恙也是把心放了下来。
“那往后可就要仰仗星河了!”
少年朝白袍少年躬身抱拳一番,只是脸上盖不住的笑意却见不得一丝真诚。
“好你个倾安,看来还是要跟你讲讲大笨熊的故事!”
白袍少年见少年没有一丝惊讶的模样,还这般做作的样子。便撸起了袖子,一副要讲道理的模样。
“不听、不听、不听!”
少年赶忙捂着耳朵,往边上一坐便直摇头。
“那可不能这般了,还是咱清风小院好!那黑暗平原待久了,人都变迷糊了。
自师兄师姐三年前破境后,便只有我一人带那师弟师妹。如今倾安回来了,往后便不会这般孤寂了。”
白袍少年坐回到水池边,便扶额低叹道。
“我带不了,总觉教不到他们什么。”
少年想到了那三个师弟师妹,他也不懂如何带。
“你又不是长老,只管带出去便好。我也不过是盯着那高级黑暗生物而已,可教不了人。”
白袍少年也不知是如何历练,有危险便到前方便好。
“我上回见到了那撕裂一族的古皇,可却也只能灰溜溜跑了。平原意外太多了,自已冒险倒没什么。可带着师弟师妹,总觉不踏实。”
少年想到了上回那一团怪东西,身旁的金色杆亦这般难缠。平原本就是怪异,有没有更怪异的手段亦不可得知。
“那撕裂一族古皇长什么样?倾安出去都不带我了!”
白袍少年兴奋的摇了摇少年的手臂,他也没想到少年这一趟修炼塔成果这么大。能见到古皇亦不会这般简单,只是自已却没得一起。
“就刚出来修炼塔那会,回宗门驻地没见到你便带师弟师妹出去一趟。然后历练完又忍不住往平原深处去了,那古皇是一团状物具体看不清周围布满了那金色直杆。当时应当还在沉睡,不然我也没这么容易脱身。”
少年连忙抓停白袍少年摆动的手解释了一番,只是那古皇自已亦是没看清具体模样。
“那行,下回可不能忘了我。”
白袍少年也忘了这摻,只是感叹这趟的凶险。
“黑瞎子他们还要沉睡多久啊?”
少年不知道这灵兽的情况,亦不知这般情况会持续多久。虽也能飞行赶路,可有黑瞎子他便不怕会迷路了。
“小宝他们不过灵兽三品,应当要挺久的。脱去这血脉桎梏往后便能更进一步了,上回太忙了倒是没记得这事。”
白袍少年摆了摆手,这灵兽蜕变时间全看自身情况。说白了便是个体亦有差距,同品亦有优差。
“那便不管了,只叹这世间匆匆。五年只做一场大梦,临头来亦有桎梏。
蜕去去日枷锁,方知枷锁锁尽。星河起初说的既定,我现在也信了。”
少年低头喃喃道。起初劝人不知苦,如今却是深陷其中。可既定也好命定也罢,人可信却不能就此罢休。如果没有两全法,便作最优解只求无悔即可。
“倾安何故做此姿态,这般可不像你。
遇山开路,遇水作舟。往后路还长,总归有希望。”
白袍少年也不知少年撞了什么邪,犹如锐气尽丧一般。只能赶忙劝道,他可不想少年刚刚归来便止步了。
“一时有感,亦不会止步。星河亦在路上,倾安只会在前边。”
少年走到黑色花坛边,伸手摸了摸那双月叶片。
“那便好。”
白袍少年走到周围的花坛边,把那枯萎的葵花一株株拔出又放回花坛里。
“你不好奇么?”
少年打笑道。
“我们之间不需多言,你又何曾多问?好奇只作常态,不做我们之间的隔阂。”
白袍少年回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