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快救她。”
周颐声嘶力竭的朝周临之哭喊,他此刻双目猩红,已经没有多少理智了,若是此刻谁来劝他,估计他会立刻杀了对方。
周临之愣了一下,急忙应声上前,其余众人也是手忙脚乱的准备东西。
周寅之本想吓唬周颐,却不想弄出人命,急命人去家里拿上好的药来。
……
菱歌身体太差,而伤太重,能不能活着全靠缘分。
这是周临之给菱歌处理完伤口后得出的结果。
周颐握着她的手痛哭,突然看见他手心里满是细小的伤口,另一只手亦是如此,而脚上也是这般,正纳罕时就听周醉叹道:“她眼睛看不见,也不知道摔了多少次才来到这里。”
“你说什么?”周颐惊觉的看向周醉,“她看不见?”
“对呀!”周醉颔首,“你不知道?”
说完,周醉想了想,他好像还真没说过菱歌眼睛的问题,随即补充道:“那天看过你之后,她回去眼睛就一直流血,再后来就看不到了。”
周颐的心空了一下,好像一下失去了什么,只见他颓然的斜靠在床边,失魂落魄,哪里还有半点落雪山庄公子的风采。
秦卿看着心疼,可又不知该如何劝,只能狠狠的瞪了周寅之一眼,哭着转了出去。
周寅之自讨没趣,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说出口,叹了口气,也跟着出去了。
其他人也陆续出了房门,只剩周颐与菱歌二人。
周颐紧紧握着菱歌的手,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
他明明说过要照顾她一辈子的,要一辈子对她好,可他却食言了,将她不管不顾扔在京城,她不知哭了多少个夜晚才将眼睛哭瞎的。
以后不会了,他再也不会丢下她了。
……
方家与周颐议亲的那位小姐方莲从外祖家回来就直奔周颐的斜晖园,此刻距离菱歌受伤已经一月有余,她依旧未醒。
周颐每日除了陪她就是带孩子,或者陪令无疾下下棋,日子谈不上开心,也谈不上不开心,若不是方莲到访,他几乎都要忘了自已一个月后就要与这位姑娘成亲了。
周颐本想称病不见,可沉吟片刻,就命手下将方莲带到沐春阁。
坐在他对面正准备落子的令无疾手指一顿,皱眉用一种十分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沐春阁是园里的一处温泉,平时除了沐浴,周颐一般不去那里,更别说去那里见客,所以他奇怪。
周颐不以为然笑道:“你那什么眼神?”
令无疾落子言道:“若不是我知道你不是轻薄之人,当真以为你要对人家姑娘做什么。”
周颐举棋落下,笑问:“怎么,我就不能对她做什么?”
令无疾笑着摇头,没再说什么。
周颐起身:“你要是想看好戏就跟我走,若不是不想看就在这里坐着等我回来接着下棋。”
令无疾飞快的扔掉手中的棋子,起身说道:“有热闹当然要看,这棋又跑不了。”
说完,二人往沐春阁走去。
……
沐春阁内水汽氤氲,雾霭弥漫,周颐风姿绰约的没入池中,享受着温热带来的放松。
温泉池建在一处房舍中,其中供人出入的一面是用窗槅隔开的,上面镶嵌着琉璃,若是将背面的隔扇推开,从外面就可以看到里面的情况。
方莲被人请到外间,说是周颐正在沐浴,让她在此稍等片刻,可她等了半个时辰都不见周颐出来,方莲年方二十,正是怀春的年纪,对未来的夫君充满好奇,就神不知鬼不觉的靠近窗槅,然后通过那些琉璃向里张望。
周颐正泡在池子里,因为雾气太重,她看不清,但很快周颐就起身,而且是朝她这边走来,方莲顿时羞红了脸,虽然知道不能看,但还是耐不住好奇心的驱使,继续看了下去。
随着周颐的越来越近,他的身体也非常清晰的显露在方莲眼前。
没有所谓的肤若凝脂,有的只是数十处狰狞的疤痕,那些疤痕张牙舞爪,炫耀着他们的存在。
方莲顿时吓得连连后退,她在家中看见过哥哥们练武时露出过上半身,皮肤光滑,即便是有伤,也只是很浅的伤,可他的伤……
方莲没来由的感觉恶心,那些伤就像厨房里那些发臭的泔水,不光难看,而且还散发着恶臭,她是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待下去,跑出房间,寻了个借口,一溜烟的跑回家。
周颐一边穿衣服一边笑着从窗槅后走出,令无疾却是一脸凝重的从另一面屏风后转出来。
周颐打趣道:“你不会见了我身上的伤也恶心吧!”
说着已经穿好衣服在椅子上坐下。
令无疾意味深长的瞅了他一眼,叹息道:“或许你是对的。”
“除了她,这天下没几个女人愿意每天与我这样人同床共枕。”
周颐自嘲的笑了笑,云淡风轻。
令无疾不解道:“你确定就这样,方家就会退亲?”
周颐狡黠的笑了笑,“就算方家不退婚,方莲也不愿意嫁了,方世则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定然不会舍得女儿受苦。”
令无疾无奈道:“你这婚退的也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
周颐闻言,淡然一笑,不甚在意。
随后二人回去,继续下棋。
又过了两日,方家果然来退亲,理由是重病,无法嫁入周家,周颐听后,顺势就退了婚,又过了一个月,婚期已过,他听左云说方莲的病被一位世外高人给治好了。
他与令无疾听了,相视一笑,自此他再无困扰,一心只守着菱歌与孩子,甚至连斜晖远都不出。
一日,天朗气清,他正坐在荼蘼架下给菱歌念着一本地理志,他念的很投入,丝毫没有发觉榻上的人正睁着眼盯着他看的出神。
突然一只柔软的东西触碰到他的手,他急忙查看,发现竟是菱歌的手,他狂喜不禁,心跳的快要跑出来,抬眼望去,就见他朝思暮想的人正望着他无声落泪。
“菱歌。”
周颐清唤一声,将她揽入怀中,二人垂泪对泣,良久无言。
许久之后,菱歌轻轻开口:“你的伤……。”
周颐急忙回答:“我的伤没事。”
“孩子……。”
“孩子很好,我这就带你去见他们。”
周颐快速将眼泪抹去,抱着菱歌往内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