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真的很对不起。」
我对头藏在臂弯,屈膝坐在房间角落的天海诚心道歉。我真的做了很对不起她的事,磕再多头也不够。
「好了啦。话说阿熊,你脸颊还好吧?我好像打得很用力耶……」
天海露出半张脸,对我投出担心的眼神。
虽然脸颊仍是火辣辣的,但那完全是我活该。天海愿意这样就原谅我,我还觉得她心肠太好了呢。
「嗯,我没事。谢谢你还反过来关心我。」
做了坏事还被对方关心,真是够丢人的……
天海似乎已经平复,从房间角落回到圆桌边。
「呵呵呵~~天真。太天真喽,姊姊,比枫糖还甜呢。」(注:日文中「天真」亦有甜的意思)
见到我们这样,枫的表情看起来倒是满意得很。
幸灾乐祸什么啊!可怜我就给我蜜!
「好,再来换我了吧。」
没错,接下来要轮到这个讥笑姊姊的家伙向我道谢。她到底会怎么谢我呢,满满都是不祥的预感。
「我的报答法,就是这个!」
枫从背后取出的是以细长棒状饼干沾上巧克力制成的零嘴──Rocky的盒子。
「要给我吃吗?」
「对呀。」
以枫而言,这真是普通极了,期待有点落空。还以为这家伙会想出什么整人的鬼点子,看来我是多虑了。
但当我伸手拿Rocky时,她戏谑地笑着收了回去。
「可是,单纯给你吃就太无聊了。」
「啊?」
枫装模作样地慢慢打开Rocky包装。
「我来喂你吃。」
接着带着小恶魔般的笑容,取出一根Rocky。
吓、吓谁啊!原来只是喂我吃,这我倒是无所谓!
「这样啊,那我就不客──」
我张口凑近枫手上的Rocky,结果她又喊停了。
「可是可是,单纯用手喂你吃就太无聊了。」
捏着Rocky的手抬到了嘴边,然后把没有巧克力的柄部叼进嘴里,转向我。
喂喂喂,不会吧……
「醒嘿后偶啊喊嘿。(请接受我的感谢。)」
枫的微笑如太阳般灿烂,跪着移动到我身旁,将Rocky另一头朝我伸来。
「……唔唔。」
是要我咬下去吗……!
这就是所谓的Rocky游戏吧。听说情侣或联谊上常有人玩这招,没想到自已也有遇上的一天。
现在该怎么办呢?我紧张地吞了口口水。
「枫,你等一下。」
天海看不下去,插手介入。语气强得像是焦急,也像生气。
「你、你那样才不算道谢呢,没看到阿熊很困扰吗?」
「给给胡奥好。(姊姊不要吵。)」
枫仍叼着Rocky,口齿不清地继续说:
「偶夯还几系害杭嘿和耶。(我刚才只是在旁边看耶。)」
我已经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些什么,但天海倒是能意会的样子,不甘心地咬着下唇点了头。
「知道了啦,那你继续。」
喂,怎么变这样?不要拋弃我啊,天海。
然而天海看也不看我,只是静静瘫坐在圆桌边。没人能救我了。
枫满意地呵呵笑,又把Rocky对准我,让我愈来愈不知道该不该咬下去。
「坏很漆嘛~~(快点吃嘛~~)」
枫等不及似的上下摆身,有如急着想讨奖赏的小孩。那充满期待的眼神终究是勾动了我的欲求。
「好、好吧……!」
我与枫坦然相对,她跟着闭上双眼。
「你、你干嘛闭眼睛啊……!」
又不是接吻……
「袄惠话坏很漆。(少废话快点吃。)」
枫把嘴里的Rocky直直伸过来。
可恶,跟她拼了。难得她要向我道谢,岂能糟蹋人家的心意。于是我也将嘴凑近伸来的Rocky尖端,枫那五官俏丽的脸庞也随之逼至眼前。
白皙细致的肌肤、又翘又长的睫毛、直挺的鼻梁。从这距离看来,她真的很漂亮。再加上她闭着眼睛,仿佛真的要接吻,害我心里小鹿乱撞。
不、不行!不能真的亲下去!咬一口Rocky就好!
我就此将枫口中的Rocky另一端送进嘴里。
「嗯……唔呼呼。」
即使闭着眼,枫也从嘴唇感觉到我咬上Rocky,便开心地笑了笑。
如今,我和枫之间架起了Rocky的桥梁。
啪啪啪……
枫随即小口小口向前啃,可爱脸庞更加接近。
喂喂喂,不会吧……这家伙是闭着眼啃过来耶……!要是一个没控制好,搞不好会一路撞上我的唇……!可怕的孩子……!
往旁边偷瞄,还能见到天海杀气腾腾地瞪着我……
看情况,还是早点松口别啃的好。但是才这么想,枫就冷不防紧抓我双肩,像猛兽逮住猎物那么用力。
「嗯哼!嗯哼!(会痛!会痛!)」
枫平时锻炼的臂力相当强健,没那么容易挣脱。
而她的唇就这么眼睁睁地愈来愈近……!这样下去真的会被她强吻啊……!
或许是离得太近,即使枫应已在练跑时彻底流汗,她身上仍有微微的枫糖香。而偏偏在这时候,我又不小心见到她的唇。怎么有这么可爱、这么美的唇。形状虽小,但能明显看出它十分丰润饱满。
啊啊,干脆让唇与唇对撞下去算了吧。
「你那什么猪哥脸啊,变态阿熊!」
咚!
肩膀被猛然一推,推得我向横翻倒,跌上地板。
Rocky之桥也从正中间断成两截。
枫一口吃下她的那一半,两眉倒竖地说:
「姊你干嘛!不要闹好不好!」
「这种根本就不是道谢!所以我打断也没关系!」
天海似乎是真的生气了,难得看她这么激动。
「是不是道谢是我说了算!我要再来一次,不要再闹了!」
枫紧抓我的手,要拉我起来。
「你休想!」
天海也抓住我另一只手。
「放开啦,姊!让我好好报答熊熊嘛!」
「不可以!我不要把阿熊交给你!」
两人同时猛拉,让我觉得自已都要从中间裂成两半了。
「很痛耶,你们两个!不要拉了!不要……不要为了我吵架!」
然而她们仍死不放手。这两个人都很固执,就算真的会把我扯成两半也不会罢休吧。这哪是道谢,根本是处刑啊……
「放手啦,姊!」
「我不放!」
结果这场拿我当绳子的拔河,直到两人精疲力竭才结束。
◇◇◇
「……唉。」
熬过天海和枫的处刑时间后,无与伦比的疲惫攻占了我全身上下。
「那么那么,熊熊接受我们的谢礼之后,觉得谁比较好哇?」
枫投来满心期待的目光。
「那是要我怎么选啊!到最后都让我痛得要死啊!」
天海的眼射出冰霜般的寒光。
「这样啊,那我们再比一轮决胜负好了。这次要把你的手脚都绑起来。」
「慢坐慢坐,求求你们不要乱来。」
要是那种道谢时刻再来一轮,我的意志力肯定挺不住……
枫全然不知我的担忧,歪起头问:
「为什么?」
「我还要问你为什么不懂咧!」
这时天海有了新点子似的说:
「那不如这样吧,我们再比一场延长赛,这次两个人做一样的事。」
「延、延长赛……?」
天海一见到我的表情就苦笑起来,脸色大概很难看吧。
「请放心,不会再弄痛你了啦。阿熊,我不是说今天要请你吃甜的吗?」
「喔,好像真的有这么一回事。」
双胞胎莫名其妙要我当她们比赛的评审,害我都忘记自已是来做什么的了。
而枫马上就上钩了。
「什么什么,原来熊熊想吃甜的啊!那延长赛就比做甜点吧!比谁做的甜点比较好吃!」
「没问题。」
天海答应之后,双胞胎的乱来对决第二战就此揭幕。不过,既然是比做甜点,应该不至于搞成刚才那样才对……拜托不要。
姊妹俩就此将我单独留在天海房间,下楼往店里的厨房去了。问她们在营业中为这种事占用厨房是否不太好,结果被她们一笑置之,回答:「反正中午几乎没客人,不用怕啦。」真让我为天海家的经营状况担心。
说到担心,我倒是想起一件很让我在意的事。那就是天海的厨艺。
户外教学时,天海露了一手杀人式菜刀握法,令人对她究竟会不会做菜很是怀疑。
「坐好喽~~!」
乾等了约四十分钟,枫终于开门进来,那身日夏高中制服外多了件围裙。户外教学时,天海穿起围裙非常好看,果然枫穿起来也一样可爱。
我是空着肚子来吃午餐,结果陪她们瞎搞到接近点心时间,肚子快饿扁了。
「等死我了~~」
「对不起喔,熊熊~~姊姊做太慢了。」
「你比较快做好吗?」
「对呀,比姊姊快十分钟喔。」
虽不是动作快就好,不过枫临时说要做却能这么快准备好,的确很厉害。
枫将手上瓷盘放上圆桌说:
「锵锵!我做的是松饼!沾这个鲜奶油和果酱吃吧!」
「喔喔!好好吃的样子喔!」
是松饼没错。洁白的盘子上盛著软绵绵的厚片松饼,一旁附上云朵般的鲜奶油和色如红宝石的果酱,鲜奶油上还加了香草,色调赏心悦目。
「看不出来耶……你很会做这种东西啊?」
「没礼貌!我家好歹也是开咖啡厅耶。而且女生本来就很常做这种东西送来送去,所以我对自已的技术还有点自信。」
「这样啊,那应该不错吃吧。天海咧?」
天海仍未进房,该不会还在厨房吧。
只见枫往没关的门口喊:
「好了啦,赶快进来。」
天海随之踏着沉重脚步走进房里,手上端着和枫同样的瓷盘。
「我的是……柠檬口味的松糕。」
随这句话上桌的是一块看起来很硬的深褐色物体。假如冲绳名产「开口笑」炸焦了,搞不好就是这个样子。味道闻起来的确是柠檬口味,不过可能是烤过头了,感觉偏向泡澡粉的味道。
「天海……其实你厨艺不行对不对……?」
「只是不好看而已啦!味道应该还不错!……大概吧。」
……还大概咧,没自信反而恐怖。从户外教学时的杀人魔拿刀法和猎人式剁菜法来看,这次她做的甜点说不定也对某种东西有杀伤力。然而这是天海特地为我做的谢礼,即使再想推掉落跑也不得不吃,只好认命点了。
「我先吃吃看再说吧……」
但就在我用手捏起天海的松糕,张大嘴巴要塞进去时,发现不太对劲。
不是因为长得不像松糕所以抗拒。那的确不太算是松糕,可是这部分没有问题。不,还是有那么点问题,总之有另一件事更值得关切。
我试着闻闻枫的松饼,确定了我的假设没错。
「喂,你们两个……都加了自已的汗对不对?」
「「呃。」」
两人一个样地猛然一抖,实在有够明显。她们都加入了自已香甜的汗液来提味,然后用果酱或柠檬来掩饰,可是我凑上鼻子一闻就破功了。
「不管你们多想赢……让我熊化都不好吧。」
「熊化才重要!来,快点吃吃看我的!」
天海抓起松糕(?)弯腰就往我的嘴送,还用十指交扣的方式抓住我的右手,让我想逃也逃不了。
「姊姊你做什么!熊熊要吃也是先吃我的才对啊!来,熊熊快吃!」
枫转笔般华丽地拿起叉子,插起一块松饼沾取果酱,往我的嘴伸过来。为了封住我的左手,她也和天海一样扣住我的手。
「不要闹啦,枫!」
「姊姊你才不要闹咧!」
两人大眼瞪小眼,硬把各自做的甜品往我的嘴推。
可是我怎么也不想熊化,闭嘴转头死命抵抗。
「没办法。来吧,枫。」
「来吧,姊!」
姊妹俩面对面点了头后──
「「一、二、三!」」
配合彼此动作压倒我。虽然表面上争得很凶,感情还是很好嘛。
「唔呃!」
我的背狠狠撞上地毯,而天海姊妹还整个人压在我身上,根本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