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悯离开家回到了凌沧洲,而顾府也是喜忧参半。
喜的是顾韵儿终于如愿以偿的再次怀孕,忧的是顾老爷的病越来越沉重,已经无法下床。
得知母亲怀孕,自已即将有弟弟或妹妹,闫研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自从顾韵儿怀孕之后,闫承影的大部分精力都在照顾怀孕的顾韵儿和病重的顾老爷。
心疼父亲忙碌的闫研主动承担起了照顾姥爷的责任。只是除了照顾姥爷之外,他还时常一人在安静的角落发呆,也不许任何人跟着,神情落寞,不爱说话,脸上也没有了往日的神采,见了父母也只是恭敬的行礼问安,没有了往日的活泼样子。
“这些日子少爷的状态看起来有些不太对,这是怎么回事?”闫承影找来管家问。
顾管家道:“我也不知为什么,少爷这几日饭也不吃,每次送进去的饭菜都是原封不动的又送了回来,也就偶尔吃那么几口清粥,人也憔悴了不少。而且我还碰见过少爷独自在无人之处偷偷落泪呢!我曾上前问过他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可他什么没说就走了!这些天少爷一直在照顾老爷,会不会是见老爷病的越来越重,他伤心难过,所以才心情不好?”
中午闫研给顾老爷侍奉了汤药,扶他睡下之后,又独自来到花园中散步。围着芙蓉池走了不到半圈就觉得头晕目眩,脚步虚浮无力,于是走到假山后的太湖池旁倚靠着太湖石坐在湖边,俯身趴在被太阳晒得暖洋洋的太湖石上看着湖中颜色鲜艳的锦鲤在水中争食嬉戏。
头晕得厉害,所以他将手臂枕在太湖石上,本打算小憩一下,没想到暖洋洋的阳光一晒,微风一吹,困意上涌,竟沉沉昏睡了过去。
他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已经又到了晚膳时分。
本来就头晕,又在太阳底下睡了这么久,这下更晕了。他坐的地方离湖岸边不到两尺,一起身身子不稳,差点儿摇摇晃晃的掉湖里去,好在一只有力的手及时拉住了他。
“父亲,您怎么在这儿?”闫研被他一把拉到身边问。
“找你找到这里来的。”
“父亲找我有什么事吗?”
“该用晚膳了。这些天你都在你姥爷屋里,好久没和爹娘一起吃饭了。”闫承影看着他嫣红的嘴唇干燥起皮,眼神中尽是疲倦之色,明显变尖的下巴都是说不出的心疼。
闫研懂事,但低落的说,“父亲去陪母亲一起用膳吧,我去姥爷屋里和姥爷一起吃,等姥爷喝过药后我再去看望母亲。”
“你姥爷还没醒,今晚你就和爹娘一起吃吧。”
“好吧!”
闫研没有固执的坚持,而是顺从的跟着闫承影到他们屋子里吃饭。
“研儿,这是你最爱吃的清蒸鲈鱼,芹菜炒牛肉,还有爆炒糯笋,你多吃点儿。”顾韵儿贴心的给他碗里夹着菜。
可能是因为对肚子里的孩子期待的太久,注意力也跟着转移到了肚子里的孩子身上,所以才忘了闫研吃不了芹菜,他也从不吃笋,喜欢吃糯笋的是父亲。
看着母亲夹到碗里的菜,闫研只是平静的看了一眼,当做无事发生,“谢谢母亲,母亲现在怀着孕,更要多吃些补补才是。”
他孝顺的给母亲盛了碗酸萝卜老鸭汤道:“母亲,这汤清爽开胃,营养滋补,您趁热多喝点儿。”
闫研从小就是闫承影喂大的,他当然知道闫研从不吃芹菜和笋,但他若当场指明,只怕顾韵儿会因此内疚,他本打算不动声色的将闫研碗里的菜挑到自已碗里,不料还没等他动手,闫研便面不改色的将碗里的饭菜吃了个干净。
“父亲,母亲,我去看看姥爷醒了没有,您们慢慢吃。”闫研放下碗筷立刻起身往外走。
“你在吃点儿,不用这么着急。”顾韵儿看他吃得不多,还想让他再吃点儿。
“您和父亲慢慢吃,我吃饱了。”
闫研着急忙慌的跑出父母的屋子,跑到院子里吐了。
这一顿饭下来,闫承影知道了闫研这些天为什么反常,他心里愧疚极了。
闫研从小被宠爱了十几年,如今突然发现自已所拥有的宠爱即将完全属于另一个人,他还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心里不舒服是自然的。
闫承影追出来看到闫研在院子里吐了,他看到闫研仰头看天,将眼泪强行憋了回去。
他没有立刻上前追问,而是就让他一个人安静的出去了。
闫研已经不再让李含章和周可贞守在屋外,而是让他们和府里的其他小厮住到了一起。
侍奉姥爷安寝之后,闫研又失落的回到了自已屋子,深思倦怠的他也不叫人掌灯,衣裳鞋袜也不脱便直接摸黑躺到了床上。
他瞪着眼睛躺到床上没一会儿,闫承影打着灯笼进了他的屋子。
看见来的人是父亲,闫研侧身朝里,闭上眼睛装睡。
闫承影将灯笼放到桌子上,借着昏黄的烛光坐到床边帮他脱靴子道:“怎么鞋袜都不脱就睡了?”
闫研不回答他。
闫承影知道他在装睡也不拆穿他,只是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道:“你母亲当年怀你的时候,爹爹和娘亲可比现在高兴多了!你母亲听说怀孕的时候多喝羊乳生出的小孩健康漂亮,所以即便她一闻羊乳便直犯呕,还是强忍着每天喝羊乳,一直坚持到你平安降生。”
“你刚出生的时候还不到五斤,比一般的孩子羸弱不少,你母亲刚生产完,自已都虚弱得不成样子还是日夜将你带在身边照看。你母亲那样纤瘦,奶水不足,我和你姥爷给你找了三四个乳母,可你母亲还是坚持要亲自喂养你,为此她不惜放弃自已的容貌和身材,吃胖了二十多斤只为有足够的奶水喂养你,一直到你足岁之后才交给乳母喂养。”
“女子有孕的时候常常身体不适,你母亲有时候甚至都能忘了她一天究竟吃了几顿饭,我们没有办法替她们受苦,便只能对她们多一些体贴和包容。你和你母亲肚子里的孩子都是爹娘的孩子,即使有了他,我们对你的爱也是不会变的。”
“研儿这些日子受了委屈,爹爹都知道。都是爹爹忽略了你,才让我的研儿这样自苦,是爹爹的错。”闫承影自责的声音发哑,隐隐带有哭腔。
听到这里的闫研再也忍不住,他坐起来用抱住父亲哭泣道:“对不起!研儿对不起父亲,是我太娇惯,太任性,没有体谅爹娘!”
闫研炙热的泪水打湿了父亲的肩膀,沾湿了他的脸颊。
闫承影轻拍着他的背柔声道:“想哭就哭吧,爹爹娇惯的你,爹爹愿意给你擦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