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陋居的尊严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我料想,如果没有夜五衰虎视眈眈,他手中的散囊刀真的可以变成他“清理门户”的武器,只不过有汪汪锤柳庆这个前车之鉴,他不敢下手罢了。
何陋居的卑劣让我羞于与之为伍——但更让我没有料到的是,在毫无办法之后,他竟然将烫手的山芋抛给了我,“自序,思来想去,我自觉此事还是由你来处理比较妥当。”何陋居冠冕堂皇道,“虽然我是她的兄长,然而你与她早有婚约在身……”
“何陋居你无耻!”不待我说话,小盒怒声道,“你可真是何阀的败类!”
“你尽管骂好了,就算你骂出了花儿,丢的也是何阀的脸面,反正——”何陋居瞟了瞟夜五衰,又似有所指地望着我,“反正何阀的脸早就让你丢到阴沟里去了,既然早晚都会成为燕云的笑柄,几声污言秽语又算得了什么呢?”
“你——”何陋居这般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劲头,竟让小盒一时无的放矢。
“自序,这事用不着我教你怎么做了吧?”何陋居阴险地追着我行动,“我们何阀的脸面丢光了是小,你们徐阀可是燕云三阀之首哇!”
“小盒……”
“徐自序,你少管闲事!”
小盒这话一出口,引得包括司马灰在内的一众武林人士当即交头接耳起来。
我狼狈地转身环顾,发现寒山七绝已不知何时遁走,而随着众人的窃窃私语,我在他们的眼神里发现了一种奇怪而复杂的神情……
我有些懂了,他们默认了何陋居的猜测,尽管没有任何证据,但他们宁愿相信这就是事实,而我,则成为了他们的武器,管你愿意还是不愿意。
我越迟疑,他们就越激愤。
“诸位!诸位!”就在满耳的“嗡嗡”声快要把我耳膜撕碎的时候,司马灰终于站了出来,他来到我身边,向我投来宽慰的目光,然后才面向众人,连连拱手道,“诸位,请给再下三分薄面,听我一言……”
“司马门主,酷白是你邀请来的,也没有带什么谢仪,下面这番话,就且当是抵了吧。”李酷白打断司马灰,自顾自地说道,“燕云武林,谁人不知,三大门阀以徐阀为首,何阀次之,司马阀叨陪末座,所谓尊卑有序,到哪里都是绕不过的道理,再说这件事关系到徐何两阀的声誉,若是由司马门主出面,恐怕多少欠妥当吧?”
“李大侠此言差矣!”不料司马灰听罢李酷白的说辞,一改往日的温和,竟反驳道,“燕云九郡,三大门阀,多年来同气连枝,在下虽然叨陪末座,但抵御猡刹的决心却丝毫不亚于徐何两阀!再者说,而今之事,发生于我司马阀的驻地,若是我只顾旁观,岂非自甘堕落而又陷两位少门主于不义?”
司马灰这一番辩驳,深明大义,合情合理。
一众武林人士闻之,纷纷点头,望着司马灰的眼神里也多了两分敬重。
“哈哈!”李酷白不屑地笑了两声,“人道是忠言逆耳,既然司马门主硬要出头,那么在下多说也无异。只不过——”他顿了片刻,以讥讽的口吻继续说道,“只不过若是司马门主出了糗,弄得灰头土脸,可别怪在下没有事先提醒啊。”
李酷白故意将“灰头土脸”四个字说得极重,在场人等任谁都听得出来,他是在暗指“灰阀”这个梗,故意让司马灰下不来台。
“李兄,何必如此刻薄?”段不断抱打不平。
“哦?”李酷白佯装不明所以,“段兄,你这话是何意?”
“你又何必明知故问!”司马灰的脸一下子拉下来,呈现出骇人的可怕表情,“我司马灰欢迎的是朋友,而非阁下这等阴损小人!”
“哈哈哈哈!”李酷白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笑得弓起了腰,“这真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喽!真没想到,灰阀的掌舵人也有不再当缩头乌龟的一日,幸甚!幸甚!幸……”
“呼——!”
李酷白还未挺直身子,就见司马灰突然一翻腕子,跟着猛地打出一掌,真气以散花状罩在李酷白的身上,直将他掀飞了出去,越过一众武林人士的头顶,狠狠砸在了庭院的围墙上头,发出嗵的一声巨响。
“塞月边风掌!”段不断喊出一嗓子,满面愕然。
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司马灰这一掌所吸引,他们甚至忘记了被击中的李酷白,直到他爬起身来,摇摇晃晃拨开众人,哇地喷出了一口鲜血……
“来人啊,给我把他叉下去施救!”司马灰再也没有去看李酷白一眼。
几名司马阀的使役得令,搀扶起李酷白,迅速消失而去。
我望着面露阴鸷的司马灰,恍然间觉得自已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此人,有些熟悉,又不是那么确定,一时间脑中满是混沌……
“看来我真是低估了燕云的武林中人,”良久无语的夜五衰突然道,“夜某人以为,插枪岩一役,燕云的好手都已经死的差不多了,没想到阁下居然练成了塞月边风掌,甚好!在如此无上福地,与司马门主一决胜负,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如此,在下便当仁不让了!”
此时的司马灰,说起来中气十足,从前那副矮人一头的窝囊样子,似乎随着他向李酷白打出那一掌后消失得了无影踪,而他接下来与夜五衰的巅峰决战,也成为燕云武林历史上最为浓重的一笔——只不过,那时候我还没有料到,这场战役的结束,将成为我乃至整个徐阀的噩梦的开端,而它所带来的后果,即便以山崩地裂这等词汇来形容,也不过冰山一角。
燕云啊,我将为此而远离你,失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