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二弟所言极是,沽名钓誉,三笑老儿无愧天下第一!”
他们一唱一和,配合默契,说完便向外走去。
嘭的一声,房门骤然闭合。
想来是笑三笑动用的真气过强,我看到一片尘埃从房顶泻落下来。而魏五劳和韩七伤也如触电似的,踉跄后退了几步,险些摔倒在地。
“三笑老儿!”魏五劳转过身来,恨声道,“难不成……你又要反悔?”
“要杀便杀!反正活成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也没甚意思。”韩七伤闭着眼扬起下颌。
我看到笑三笑轻捻胡须,精光四溢的双目里隐约显露出一丝阴森,但随着那蓬乱如杂草般的头发被抚平,他的眼睛里却充满了柔和的气息。
“几句激将……你们两头小兽,真的以为我会上当么?笑话。”
“那你倒是放我们走呀!”
“不,我突然改主意了。”笑三笑面如平湖,道,“你们俩这副德行,就算做肥料,也必会污了这公渡山的净土。与其如此,我不妨让就你们心服口服地离开。”
“三笑老儿,这可是你说的!”
“只要你能让我们心服口服,我韩七伤对天起誓,今后绝不会再揭你的老底儿!”
笑三笑命我给他们倒茶,他说:“这是我的徒儿,徐阀的少门主。”
“哦,原来是自序少爷。”
“败给夜五衰不丢人,你又不是三笑老儿。”
我不发一言,将两杯茶推到他们面前,示意他们来喝。
两人也不客气,抄起茶碗咚咚灌掉,步调一致地抬起胳膊,用袖子擦嘴。
笑三笑径自说道:“你们二人自幼受妖人蛊惑,分别以五劳、七伤的代价修炼域外邪功‘阴阳错’,以至于一个变成纯阳之体,另一个变成至阴之体。殊不知,这套邪功害人实在不浅,随着年龄增长,便会渐生反噬。起初,你们尚可以用真气与之对抗,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反噬之力终将凌驾于真气之上。到了那时候,一旦发作,你们俩就仿佛一个掉入了寒潭深处,一个被架在烈火上炙烤,痛不欲生……”
“你说得全对!”魏五劳面露凄苦,起身道,“我们兄弟不甘心!也不想认命!于是便周游燕云九郡,四处寻访名医……直到三年前!直到三年前,我们无意间听闻,狂蝉夫妇手中有一册《竟天髓》,乃天下至宝,得之修炼,可以永葆青春,长生不老……”
“既然可以长生不老,那我们身上的小疾,岂不是轻易就能化解?”韩七伤面向我,继续倾诉道,“我们有了目标,便一路辗转来到渔阳郡,直接找到了你爹徐四用,打听狂蝉夫妇的下落。你爹这人倒很客气,待我们很厚道,虽然萍水相逢,也招待不薄……总之,他算个君子。但是!还有个但是……”
“但是,纵然你爹是君子,我们也不能只听片面之词。”这二人说话时,但凡有转折的地方,必定由另一人接话,仿佛事先就商定好了似的,雷打不动。魏五劳又道,“万一狂蝉夫妇只是假意隐退江湖呢?他们可就你娘一个心肝宝贝儿啊!顺着这个思路,我们兄弟琢磨来、琢磨去,料想狂蝉夫妇最有可能遁身的地方,就是这徐阀之内!”
我笑道:“灯下黑?”
韩七伤点头道:“如何,我们兄弟聪明吧?”
我讪笑了一声,不以为然道:“你们以为过家家呢?还灯下黑……”
“何为过家家?”
“儿童玩的一种游戏,角色扮演。”
“何为角色扮演?”
“就是你扮成猫,他扮成狗;你喵喵喵,他汪汪汪……”
“够了序儿!”笑三笑厉声制止道,“以后别在笨蛋面前耍小聪明,是为愚蠢。”
我挨了数落,连忙话锋一转:“所以,你们二人就开始夜探起徐阀,不料在这公渡山偶遇了我师父,对不对?”
魏五劳点头道:“名剑笑三笑的威名,我们兄弟当然有所耳闻。”
韩七伤却恨声道:“谁知道这三笑老儿武功虽然不赖,可唬人的本事也是一等一!”
“他……我师父他老人家怎么唬人了?”
“哼!你何不让他亲口讲出来!”韩七伤咬牙切齿。
我望向笑三笑,但见他抿了一口清茶,泰然道:“人有三身,谓之肉身、阴阳身、空身。我们习武之人与寻常百姓不同,练阴阳身而不练肉身。但是这两头小兽呢,倒行逆施,把好好的一副身体,练成了至阴至阳,岂不知阴阳平衡方才是武学正道?”
“这番道理哪个不懂?”魏五劳愤懑道,“可你不施医药、不传真气,却让我们兄弟去读什么《道德经》,还大言不惭地说什么……哦,唯有读经才能转阴阳为空,空乃大乘,届时悟道,顽疾不攻自破……我呸!”
“三年啊,三年!”韩七伤激动之余,抓起我的胳膊,道,“本来,我们兄弟是不信这套鬼话的,什么鸟经、狗空、屁大乘、王八道,通通不通。可是!还有个可是……”
“可是,说这话的人,他不是凡人啊,他是名动江湖的笑三笑啊!”魏五劳摇头道,“我们兄弟碍于他的大名,猪油蒙了心似的,就这么误信了他,领了一本鸟经,乖乖地离开了徐阀。”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本满是污迹、卷了边儿的经书,啪,丢到了桌子上,又连连向我抱怨道,“自序少爷,你说你师父这不是毁人不倦吗?他当时要说不能治,我们也不会强人所难,自会再寻别的名医便是了。可他呢,言之凿凿……简直是杀人不见血!”
魏五劳连吐口水,口干舌燥之际,又灌下几杯清茶。
“那你们……可曾好生读经了?”我虽然也认为笑三笑的治病方法过于形而上,但又忍不住好奇,发问道。
魏五劳呛声道:“岂止读了,简直倒背如流!”
韩七伤也附和道:“我更是日抄三遍,你看看,连手指都变形了!”
他说着向我竖起右手中指,我连忙给他摁下去,摇头道:“这样不是很礼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