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越过插枪岩意味着我告别燕云,那么,遭遇这头体型硕大的虎驼熊,则拉开了我北方冒险生涯的帷幕。事后少年水生告诉我,独眼叟曾有言,北地之熊,计有狗驼、马砣与虎砣三种,猎人以狗、马、虎来区分它们的性情与体型,狗砣奔速奇快,一跃三丈,可上树攀岩,后腿站立与成人身高无异;马驼健硕瘦削,有猿猱之灵动,立身丈二;而虎驼,则内敛有深谋,啸声震颤百兽,高如巨塔,一掌可劈折百年大树,极难招架。
燕恕三十二年,也就是二十八年前,有猡刹者八兄弟,从遥远的海滨来到河岸淘金,不料与虎驼熊遭遇时竟尽数被屠,待到独眼叟发现他们时,已然拼凑不出一具完整的尸体,七零八落的模样,简直惨绝人寰。
猡刹向来以勇猛彪悍著称,由于北方大半时间覆盖着冰雪,严寒锻造了他们的体魄,使之其躯体远胜燕云百姓。因此,就连猡刹都不敌虎驼熊之万一,可想而知,我和少年水生最初面对它时是何等和慌张与恐惧?我甚至都忘记了自已还有一柄小青蚣。
我和水生落荒而逃,直奔向森林深处。
正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由于没有方向,全然是漫无目的,我们二人居然奔入了一片骇人的倒木“迷宫”。这里的倒木都是百年的参天巨树,水生从它们炭色的断折处判断,这些树木毁于一场雷击。倒木交错纵横,即便是从它们堆叠的缝隙当中爬过去,也要费去不小的气力,何况在大多时候,我们两人更需要的是拼力翻越。
虎驼熊却能游刃有余。
发达的肌肉线条可以让它进行连续跳跃,即便倒木呈现出不规则的网状阻碍,照样难不倒它,如履平地。如此一来,我和水生费尽九牛二虎之力逃脱,于虎驼熊而言,不过是眨眼间的一跃,所以不难想象,没过多久我们二人便被它给追上了,拦住去路。
“水生,你不会武功,我来抵挡一阵子,你趁机快点逃吧。”
“我往哪逃啊序哥?”
“哪都行!”我拔出小青蚣,“能逃多远逃多远!”
“不行啊序哥!”水生突然抓住我的腕子,“爷爷说过,他把我托付给你,万一你要是死了,往后我可怎么办啊!”
“我——”我想说的是,“我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哪里还有工夫理你?”只是看到水生因为惧怕而颤抖的脸庞,这句话不由得硬噎了回去。
“序哥小心!”偏在这时,虎驼熊抄起一根倒木,呼的一声,猛地向我们二人飞掷过来!
“闭眼!”我半扯半擎着水生的臂膀,纵身越向一旁,只见倒木“呼嗵”砸在了我们刚刚停留的地方,地面上立即多出一个深坑来。
“待着别动!”我知道到了这种关头,若是一味地摁着水生苦守而不出手,只要几个回合,我们俩人必定会成为它的盘中餐不可。与其如此,倒不妨拿出些勇气!
“序哥……”被我塞在倒木下的水生话未将我,我便坚决地摆脱了他,纵身飞起,扬起小青蚣,一记劈砍,直向虎驼熊的面门!
“嘡”的一响,小青蚣好似与镔铁碰到了一起!
剧烈的震动让我虎口发麻,小青蚣差一点就脱了手,亏得我用另外一只手及时进行帮衬。
那虎驼熊的“武器”居然是它的手掌!
平常的熊类,手掌即便再粗糙,被猎人捕获以后,砍掉之后褪去皮毛,经过庖厨精心的烹制,皆可以成为珍馐美味;然而,虎驼熊的手掌是万不可食用的,究其因由,乃是虎驼熊有食松子的癖好。
松树多脂,即便松塔上也多是这种黏人的东西。虎驼熊掏吃松子虽然无比快乐,可是常常被松脂弄得气急败坏,于是为了弄掉它们,他便会找一块沙地,不断摩擦着手掌,试图以此来解决问题。只是虎驼熊忽略了重要的一点,那松脂的黏人程度实在离谱,结果沙石全都粘在了熊掌上。如此循环往复,熊掌被沙石裹缠了一层又一层,渐渐与熊掌融为一体,变成了名副其实的“铁砂掌”,试想如此“食材”,即便是袁枚袁子才那样的美食家重生,大概也没有法子把这东西变成上的了台面的珍馐吧?
闲话无需多言,且说“这一震”让我不敢再冒失,畏手畏脚起来。
而这虎驼熊平日里便是此地的霸主,鲜少碰见什么敌手,现下它见我东躲西藏,只有招架之力,当然自信心爆棚,非要把我拾掇了不可。
我虽身处险境,但经过昔日的种种磨练,毕竟不是初出徐阀的那个愣头青了。我深知为今之计,只有让这个大块头放松警惕,方才有机会战胜它。
不知觉间,原本纵横交错的倒木因为虎驼熊的践踏,渐渐成为了一处空场。
这样的状况,实际上对我十分有利。虎驼熊体型巨大,这意味着无论它怎样灵活,都远不如我的敏捷。如此一来,只要我不断地跟它“躲猫猫”,就一定不会被其所伤,反而还能因此激怒它,从而找到最合适的出手机会……
噗呲——!
就在虎驼熊嚎叫着再次向我扑来的时候,我一改此前的逃跑路线,凝结真气后,平行与地面自它的胯下越过,而后陡然立住,调转小青蚣的握姿,向身后大力刺了过去。虎驼熊未及防备,被我刺入了后腿,当即发出惨烈的悲鸣,一跃三丈高。
我得手之后,迅速奔到瑟瑟发抖的水生面前,将他从倒木下扯出来,“快跑!”我大喊了一声,拉着他又是一通狂奔。
虎驼熊因为后腿受伤,追赶我们的时候多少有些磕绊,几次被倒木别倒。
这勾起了它的暴戾,竟短暂地放弃了对我和水生的追赶,转而开始把怒气全都撒到倒木的身上,一通疯狂地轰砸过后,我们之间便拉开了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