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言有些温怒,从会议室出来后连续给陈咏凌打了两个电话,都没有人接。
一整个会议室的人都在等他,大家在各自的岗位上忙碌,都放下手边的事情来参加会议。有好几个高层还刻意从厦门回来,包括被外派到厦门的苏洲北,就是为了参加这个会议,开完会马上还得飞回去。
按道理说陈咏凌不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工作上这么严肃的事情,哪怕他私底下再吊儿郎当,也不会开这种玩笑。
梁言径直走到陈咏凌办公室,问他的助理:“你刚才给他打电话他除了说把会议时间改到下午三点,还有说其他什么吗?”
助理摇摇头:“陈总说,他会自已给您打电话说明原因的。”
“给我打?我现在给他打电话他都不接。”
“听陈总的声音,有气无力的,莫不是病了?”助理有些担忧。
梁言迟疑,转身又去找了彭呈。
彭呈也刚从会议室出来,回到自已办公室,屁股还没坐热,抬头就看见梁言沉着脸进来。
“陈咏凌在家吗?”
彭呈摇头:“他昨晚都没回来。”
“好好好。”梁言把手上的文件夹砸在茶几上,叉着腰踱步了几秒,随后坐在了沙发上。
“莫不是出什么事了,咏凌不会这么没有分寸。”彭呈也偏向于相信陈咏凌对待工作的态度。
“有什么事得事先或者事后有个交代,现在他不接我的电话,这算怎么回事儿?”
“你先别急,幸许一会他就来了,不是说下午三点吗?这之前他肯定到。”
梁言无奈,懊恼他懈怠工作是一方面,担心他出事也是一方面。
好在中午过后,陈咏凌回到公司。
下午三点会议如常展开,梁言在一旁,看得出来陈咏凌的状态不是很好,声音有些沙哑,说话也不像之前,有丰富的面部表情与肢体语言,他的气息沉沉的,像是在压抑一股情绪。
会议持续了两个小时,结束的时候,梁言看见陈咏凌偷偷叹了一口气。
“咏凌,你留一下。”梁言看见陈咏凌转身就要离开,马上叫住了他。
所有人都出去了,剩下两个人留在了会议室。
梁言看着他:“说说吧,昨晚没回家,又消失了一个上午,发生了什么?”
如果没有影响到上午的会议,没有牵扯到工作,其实这些私事,梁言是不想过问的。
陈咏凌就近拉了张椅子坐下,往上面一摊,他仰起头靠在椅背上,感觉现在头还有点昏沉。
“……就,昨晚喝多了。”
梁言挑挑眉:“我知道你有分寸,今天上午有会,昨晚你不可能那么没有节制,遇到事就说,自已没办法解决的还有我。”
陈咏凌轻微摇了摇头,继而陷入了沉默。
片刻,他突然问出一个跟谈话内容毫不相关的问题:“我多久没回潼川去了?”
“你六月份来的北京,到现在也就半年时间没回去吧,怎么了?”
“对啊,也就半年时间。”陈咏凌终于垂眸,这才半年时间,为什么黎晴晴就快要结婚了?
他们两人这么多年的羁绊,吵吵闹闹,分分合合,这么容易就被翻篇了吗?
梁言面对他,就快要失去耐心,他除了对喻音有足够的耐心以外,其他人在一个问题上反复跟他纠结,他两句问不出原因,就会没了沟通下去的欲望。
“哎,我再问你一个问题。”陈咏凌这时对视了梁言,想从他眼神里面捕获一些东西:“如果当初喻音家没有出事,她最后真的嫁给了顾楠,你要怎么办?”
这一下把梁言给问愣住了,迟迟没有回答。
之前他不是没有想过,如果喻音真的嫁给了别人,自已的余生要怎么度过。是祝福她,为她找到归属而开心,还是至此放下,自已默默承受这个结果后,听从家里的安排或联姻,或一直单身专注事业。
总之他从不敢深入的去想这个问题,每次从脑海里面过渡的时候,总是回避。
陈咏凌见他闪躲的眼神,不由得笑了:“理性如你,面对这个问题还是会困惑吗?”
梁言抬眼看他:“到底怎么了?怎么突然问这些。”
陈咏凌长叹一口气,随后站了起来,伸了一个浅浅的懒腰,舒展了一下自已的臂膀。
出会议室前他丢下一句:“黎晴晴快要结婚了,我得知这个消息后有点难以接受,所以昨晚没控制住自已,喝醉了。”
梁言心中一下便了然,沉默的看着陈咏凌离开,却不由得想到刚才他问的问题,当下内心有点确幸,幸好自已还有机会。
其实梁言从一开始就并不看好陈咏凌和黎晴晴两人。从高中时期到出身社会,他眼看着两人一路磕磕碰碰过来,如果能有结果,也许早就尘埃落定了。两人都是争强好胜的性格,有了矛盾都在等对方妥协,从不会主动退让。渐渐的黎晴晴成了大家眼中的渣女,陈咏凌成了朋友圈子里面的海王。两人身边都在不停地更换伴侣,任谁都无法相信这样相处会得到一个好的结局。
可是黎晴晴怎么突然转性,这么匆忙想要结婚了?
到底是试探陈咏凌还是真的要打算追求一个不同的未来还有待考究,梁言打算抽个空跟喻音去打听一下。
又过了几天,梁言终于约到了百忙之中抽身出来和他见一面的喻音,这个阶段是喻音最忙的时候,因为月底施工队就要进场了,手上有大量供应商和搭建商的合同和清单需要审核,效果图也要从她手上过,她每天有开不完的会议,一个接一个。
本届国际贸易博览会在成都环球中心布展,远森找了很多成都本地的供应商,为了控制运输成本以及人力差旅成本,远森负责的项目都是以本地资源采购优先。今天成都的供应商团队飞到北京来洽谈合作细节,喻音为了节约时间,主动把会议地点约在了他们下榻的酒店,免得他们来回奔波。
远森这边的人提前到了酒店,趁供应商团队刚才下飞机还在路上这点时间,自已内部几个人又从头到尾捋了一遍合作细则。
等到成都的一行三人到达酒店,双方客套了几句,马上就进入了正题。
就在喻音把手机拿起来准备关到静音的时候,屏幕上弹出一条微信。
显示是梁言,喻音顺手又点开看了一眼。
“在忙吗?晚上一起吃饭。”
这已经是这几天梁言第三次约她了,每天都问她有空否,无奈自已太忙,都回绝了。
他是有什么事吗?喻音心想,罢了,感觉也好久没见他了,自上次晚上陪他出去夜宵后,两人就没见过面。
她发了酒店的定位过去,回复到:“我在这里开会,一会结束后我告诉你,你再过来找我,我们随便在酒店餐厅吃点吧。”
那边很快回复一句“ok。”
会议持续了三个多小时,喻音说得口干舌燥,感觉这段时间把一年之中所有的话都要说完了。
再抬头望向窗外时,发现夜幕已经降临了。窗外已经亮起了点点灯光,天还没有完全变黑,还能看见云层的轮廓,云团看起来有些闲散轻慢,呈现着一道被吞噬的光。
喻音突然想起来,梁言还在等自已,于是合上文件,开口道:“我们今天先谈到这吧,麻烦王总今晚按照我们的要求把协议和细则再修改一下,明天上午带到远森来,我们做最后的审核,就可以签约了。”
成都的供应商团队以王总为首的代表站了起来,对着喻音点点头,谦逊的伸手跟喻音握了一下:“好的喻总。”
又低头看了看手表,笑着对喻音他们发出邀请:“刚好到饭点了,要不喻总,我们大家一起吃个便饭吧?”
“抱歉了王总,”喻音也笑着回应道:“今晚刚好有约,不过没关系,来日方长,到时候我们到了成都,有机会再聚。”
对方连连说好,大家一起在告别中出了会议厅。
喻音回头跟其他同事吩咐道:“你们先回去吧,今天也辛苦大家了。”
看着大家陆续上了电梯离去,她整个紧绷的神经才放松下来。大大呼出一口气,舒缓了心中的沉闷。这段时间的工作像是一座大山堆积在她心里,她忙得应接不暇,根本没有时间来调整自已的情绪和节奏。
掏出手机给梁言拨过去,只响了一声,对方便接了起来。
“结束了吗?”
“嗯。”
“我在酒店大堂。”
喻音抬眸:“等很久了吗?不是说了让你等我通知再过来吗?”
梁言笑道:“没事,我也刚到不久,我等你总好过让你等我吧。”
喻音心口一热,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想哭。一定是最近压力太大了,连听见他的声音都像是一种安慰。
“餐厅在22层,你在几层,我现在上来。”
喻音又抬头看了看电梯上的楼层,回答道:“我在……20层。”
“上来了。”
挂断电话,喻音看着电梯的显示屏幕,箭头往上,从1楼开始升上来。
莫名的喻音有些期待,电梯升上来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在这几十秒里,喻音感觉时间被拉长了,屏幕上变化的数字也慢了下来。她站在电梯门口,在心里同步默念着,十六、十七、十八、十九、二十……
电梯停住了,伴随着一声清脆的铃声,门缓缓打开,梁言的身影出现在电梯间,也出现在喻音眼前。
这一刻喻音突然对完美的定义具象化了,梁言的面庞精致,身躯挺拔。宽肩窄腰之下,一双修长的腿微微弯曲着,站在那里周身笼罩着一层肃静的气息,但因为是见喻音,又带着一些松弛感。他一手插在兜里,一手放在电梯间的扶手上,头微仰,在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他放平了眼神,眼底带着笑意,直勾勾的往喻音望去。
喻音有些片刻的晃神,时间仿佛静止了,她呆呆看着梁言,眼睛都未曾眨一下。
梁言见她失神的模样,嘴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下一秒就突然向前伸手,将站在外面的喻音给拉了进来。
电梯门沉沉的关上。
喻音没有站稳,跌进了梁言怀里。
梁言顺势揽住她的腰肢,将她禁锢在胸前,随后低头看她,刚好撞见喻音微微抬起头来。
视线由上而下,梁言看见她浓密的睫毛覆盖住了下眼睑,电梯间顶上的灯光打在她的脸上,有一层阴影覆盖。她像往常一样只化了一个淡妆,光滑的皮肤透着一些粉红,不知道是今天腮红打得稍微深一些,还是这会儿因为和梁言靠得太近而脸红了。
梁言看着她泛红的脸,心下暗爽,喻音在他面前,越来越像个女人了。现在的她神态会娇羞,身体也会有冲动的反应。不像原来,她始终是一副冰冷的脸,对谁都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不知道是这些年职场对她的打磨,还是自已的死皮赖脸起了作用,总之梁言觉得喻音真的改变了很多。
电梯上升两层楼很快,他们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门就已经开了。
喻音从梁言怀里挣脱出来,有点不好意思的转身先走了出去。
餐桌前梁言还是一如既往的绅士,帮她拉开椅子,摆好餐巾,又咨询她的意见,按照她口味点了几道菜。
两人在吃饭的时候梁言就顺便问到了黎晴晴要结婚的事情。
“听说黎晴晴要结婚了,什么时候?”
喻音抬头,这件事她只告诉过陈咏凌,想当然是从他那里听到的。
“嗯,快了,年底订婚。”
“她……怀孕了吗?”梁言提出了自已的猜想。
喻音摇头:“没有,她只是说,觉得时机到了吧。”
梁言继续说道:“这几天咏凌的状态非常不好,工作上也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前几天还因为醉酒耽搁了一场重要的会议,说实话他的这种状态之前我还真没见过。”
喻音听了,放下筷子,抬眼和梁言对视。
“他自已在那里黯然神伤有什么用呢?我之所以告诉他,也是想逼他一把。他们两人已经冷战半年多了,我想晴晴突然会想要结婚,也许是一种试探吧。我问过她,但她告诉我她不是在赌气,她是真的想通了。”
“想通什么了?”
“也许,”喻音轻轻叹了一口气:“想通了他们终归会错过吧。”
梁言见她无可奈何的垂下眼眸,眼底透露出一些失望和遗憾。
“没想到你对他们两人的事情这么上心。”
他的言外之意,她自已的事都不曾这般重视过。
“因为我比你们都了解黎晴晴的为人,她不是你们表面看到的那样滥情。她的心中从来都只有陈咏凌,我不想让她守着一个不是自已心底的人去过一辈子。”
“所以,你也不赞成她这么草率的结婚对吧?”
“我劝过她了,看看陈咏凌最近有没有什么行动吧。”喻音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她是故意告诉陈咏凌黎晴晴要订婚的消息的,她也相信黎晴晴之所以告诉她,就是想要通过她传话给陈咏凌的。
在对待想要获得爱情的这条路上,好像每个人都有藏有自已的小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