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丧葬过后,林诩遣散了谢宅的仆人,将谢宅锁了起来。
他带着谢祯回了玉京。
去时三人行匆匆,回时两人泪千行。
这年谢祯两岁,林诩八岁。
玉京城内,繁华盛景,朱门大户数不胜数。
先前林家也是大户人家,只是老一辈去世后,林诩志不在此,将家族产业捐了许多给百姓。
后来小谢祯因为姓氏被各种人排挤争执,林诩只想要他的小阿祯能够平安顺遂的长大,便将谢姓改为林姓,让谢祯称呼自已为兄长。
这些年林祯岁月渐长,小团子长的越发聪明精致,林诩早早的给他题了表字,景珩。
如日之景,如玉之清。
林祯昏昏沉沉的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破碎衰败的山洞,外面淅沥沥的雨声还未停歇。
远处有个熟悉的身影,雾气使得林祯看不太清,他艰难的动了动右手,想要抓住那抹身影。
“醒了?”
外面的沈刈看到林祯坐了起来,慌张的走过来,将他扶起靠坐在怀里。
林祯缓了缓后才回过神,发现自已还躺在沈刈怀里,轻声应着:“我睡了多久。”
刚开口,他就发觉自已嗓音沙哑的要命。
沈刈揉搓着他冰冷的手指,温柔的说着:“一个时辰。”
林祯眸色幽暗的看着还在燃烧的火堆,轻轻动了动胳膊,想要起身离开。
沈刈将人扶了起来,把鹤氅披在他瘦削的身体上。
“景珩,你刚刚是梦见了什么。”
“一些往事。”
林祯有很久没梦到过以前的事情了,那些他以为早就忘掉了的事情,原来一直藏在记忆深处。
每每回想起来,还是会牵动着自已的思绪。
“等雨停了,我们就离开吧,这里怪怪的。”
沈刈点了点头。
许是刚清醒不久,林祯总感觉自已心间一片难过。
他望着被雨水和雾气侵占的山间,云雾缭绕的,似当年的那场雨一样。
林祯走到洞门口处,四下观望着什么,他刚刚半清醒间,总感觉沈刈好像在和什么人说话,等自已出来后,却是什么也没看到。
他觉得应该是雾气使自已看错了吧。
“子瑜,你先前不是要学练剑吗,我教你”。
林祯骨节分明的指尖摩挲着腰间的长剑,下一刻,长剑破空而出,带起了一阵风声。
林诩见沈刈愣在那里,开口说着:“此剑名为墨花月白剑。”
山间清风,雾气飘渺,雨打落叶,如水墨般的景色,煞是好看。
然而他眼里只剩下那个人了。
林祯一袭白衣,手持墨花月白剑,剑身泛着寒光四溢的凌冽之气,身如离弦之箭般射出,长剑划破长空,剑尖所指之处,闪烁着细微的光芒。
他的身影轻灵如风,手腕快速翻转,剑光闪烁,剑气如银河般倾泻,璀璨夺目。
等林祯再次睁开眼时,眼中已是一片清明。
他将墨花月白剑收回剑鞘里面,笑意盈盈的看着沈刈:“子瑜,可还喜欢。”
沈刈感觉自已心在怦怦狂跳,眼里流露出的全是惊艳。
先前在建安,林祯在沈刈面前的形象一直都是温柔太傅,沈刈虽知晓林祯是大将军,但是舞剑还是第一次见。
那人仿若仙人一样,翩若惊鸿,彻底让沈刈流连忘返了起来。
洞内传来了赞叹的声音,贺之和徐元白不知何时也醒了过来。
“我们景珩可真如谪仙一般”,贺之毫不吝啬的夸赞他。
林祯面不改色的扯了扯唇角。
他看了眼后面的竹林,几道剑光如影般落下,将修长的竹子劈成竹杖,随后丢给沈刈,沈刈轻盈点地,缓缓接过竹杖。
“先用这个练习,等出去了,我送你一把剑。”
沈刈宝贝似的握着竹杖,得意的喊着:“景珩师父。”
徐元白扶额轻笑:“小王爷,你怎么这么多称呼。”
“怎么,你羡慕?”
沈刈眼中漾起笑意,嘴角上扬的看着徐元白,内心满是得意。
徐元白嘟囔着:“是挺羡慕的。”
林祯打断了两人无缘无故的攀比,拉着沈刈极尽耐心的教他练剑。
沈刈之前是学过剑法的,他的天资悟性极高,不过一场雨的时间,他就将林祯教的这一式摸索的差不多了。
这场雨足足下了两个时辰才停歇,不时有水滴从石头上落下,滴滴答答的汇聚成一小滩水流,山谷静谧幽深,仿佛置身于画间一样。
下过雨后的山间,散发着泥土和绿叶的芬芳,让人心情舒畅起来。
“雨停了,我们出山吧。”
“可是,沈星还未赶到。”
“或许他已经走到我们前面了。”
林祯悠悠的说着,因为他刚刚舞剑的时候,看到了熟悉的印记,那是沈星留下的记号。
一行人哑然,收拾好行李后,再次踏上山间小路。
东嗪。
二十九那日,东嗪应帝派人将昏过去的木阙安置在宫内。
那血肉粘连在了衣襟处,看的格外阴森可怖。
木阙是在晚上醒过来的,剧烈的痛意使他只能趴在软榻上,任由太医上药。
这些天应帝每天派太医去给他治疗,各种名贵药材都往他那里送。
冬天的伤口愈合的是那样的缓慢,即使有药材滋养,整个人看着也还是瘦了一大圈。
木阙幽深的眸子看着那些药材,思绪早就飞向了远方。
在外人看来,他木阙是失了恩宠,才落得如此下场。
可是只有他自已知道,并不是如此的,那个人不是故意的,他是没办法了,在其位谋其职。
木阙这样想着,那不是他本意,他安慰着自已,如果真放弃了自已,为何又送来这么多药材,还天天让太医给他治疗。
除夕那晚,应帝送了桃花酒,和各种果酥给他,还给他送了一块玉刻的金茶花雕。
木阙眼眶微红的看着赏赐的御品,他艰难的起身,颤抖的取过玉雕,将他放在心口处。
寒夜之中,灯火长明,整个宫内鼓乐齐鸣。
唯有他的居所,寂静空明,木阙将御赐的东西摆在窗前,倚着窗子望向远处的华灯。
寒风吹的他额前碎发纷飞,过了许久后,他将桃花酒倾倒在杯中。
浓浓的酒香萦绕在鼻息间,很是醉人。
他就这样独坐一夜,品着那人送来的佳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