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不了了。我心里有很多疑惑!我要去找我老爹问清楚!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急匆匆赶到爹的道观。远远望去,就看见我爹在院子里闲庭信步,那架势活像只开屏的仙鹤。
"爹!"我蹬蹬蹬跑上前,把那卷波波经往他面前一递,"这经书是假的对不对?"
贾敬捻着胡须,笑眯眯地看着我:"丫头,你这是去请教达达法师了?"
"爹!"我跺跺脚,"您怎么能用假经书点化于我?"
"假?"贾敬轻轻摇头,指着院子里正在打扫的道童们,"你看他们扫地,要是我说'清扫庭院,即是修道',他们就会用心去做。要是我说'马马虎虎就成',你猜这院子会成什么样?"
我愣了愣:"这跟经书有什么关系?"
"傻丫头,"爹笑着弹了下我的脑门,"《道德经》云:'治大国若烹小鲜',管人也是一样的道理。这经书啊,就像厨子的五味,用得恰到好处,菜就香。"
"那您自已也信这个吗?"
"哈哈,"爹笑得更开心了,"你见过厨子自已喝酱油吗?"
我眨眨眼,似懂非懂。
"来,爹给你讲个故事。"贾敬领着我在院子里溜达,"从前有个道士,整天诵《黄庭经》。有人问他可得长生之道否,他说:'我是念给求道者听的。'"
"这不是哄人吗!"
"傻丫头,"爹摸摸我的头,"你觉得那些道童现在扫得勤快,是因为真的悟到了'清扫即修道'的玄机,还是因为信了这个说法?重要的是,院子干净了,他们也在修行了。"
就在这时,一只鹦鹉扑棱着翅膀落在我肩上,张口就来:"太上道祖!清扫即修道!"
爹哈哈大笑:"你瞧,连鹦鹉都参透了这个道理。"
我还想说什么,就见几个道童正低着头,认认真真地扫着落叶。朝阳透过道观的老松树,照在他们虔诚的脸上。
突然间,我好像明白了什么。治理之道,或许也是用一个美好的说法,让人们心悦诚服地做对的事情。
"爹,"我不依不饶地跟在他身后,"那我以后遇到经书,怎么知道是真是假呢?"
贾敬停下脚步,指着院子里的一口老井:"你说这井里的水是真是假?"
"这...自然是真水。"
"那井口倒映的月亮呢?"
"那是假的。"我想都没想就答道。
"可你渴了的时候,喝的是真水还是假水?"爹笑眯眯地问。
我愣住了。
"经书也是一样,"爹捋着胡须继续道,"能解你心中之渴的,就是真经。就像这井水,解渴的是水,不是水中的月亮。"
"那修行人呢?"我又问,"怎么分辨真道士和假道士?真和尚还是假和尚?会不会有假的,穿着个衣裳出来骗入呢?"
爹哈哈笑了,“乖女儿,你长大了!你这样想。爹很高兴。“
他似乎在回忆一些往事,”不管穿着什么衣服,看起来是什么身份,首先还是要观察一个人的人品。千万不要以为穿着道士的衣服就是个好人,穿着和尚或尼姑的衣服的就不会骗人!你可千万不能被外表所迷惑。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你现在看守着道观和寺庙,更要小心不要让闲杂人士来打扰!不要和不值当的人浪费时间!”
他指着不远处一棵老松树:"你看那树上的鸟窝,真鸟筑的还是假鸟筑的?"
"这还用说,当然是真鸟筑的!"
"可鸟儿飞走了,窝还在那儿。"爹若有所思地说,"有些人穿着道袍,住在道观,却不修道。有些人在闹市间,却活出了道的境界。"
这时一阵风吹过,老松树"哗啦啦"直响。
"你听,"爹突然说,"这风声是真是假?"
"风声自然是真的。"
"可你看得见风吗?"
我摇摇头。
"修行人也是一样,"爹笑道,"看不见的'风'比看得见的'树'更重要。不是穿什么衣服,住在哪里,重要的是他的心生出了什么样的'风'。"
就在这时,那只鹦鹉又扑棱着飞来,落在松树枝上,张口就来:"太上道祖!说得对!说得对!"
我和爹都被逗笑了。
"爹,"我眨眨眼,"您说这鹦鹉,是真道士还是假道士?"
"哈哈,"爹大笑起来,"它至少比那些只会念经不会做事的人强。你没发现吗?它每天都帮着驱赶偷吃供果的山鸟呢!"
鹦鹉似乎听懂了,得意地抖了抖羽毛:"太上道祖!驱鸟即修行!"
我和爹都忍俊不已。这时钟声响起,几个道童匆匆跑过,准备去诵经。阳光落在道观斑驳的墙上,影影绰绰,真真假假,却都笼罩在一片祥和之中。
看着爹难得轻松的笑容,我心里突然涌上一股勇气。最近,这个问题一直压在我心底,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
"爹,"我深吸一口气,声音有些发颤,"我真的是您和母亲的亲生女儿吗......"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阳光下,爹的笑容突然凝固了。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胡须,眼神飘忽不定,就像方才讲"真假"道理时的从容不见了。
"咳咳,"爹赶紧岔开话题,声音里带着一丝慌乱,"对了,你看那边新来的道童扫把都拿反了,我得去指点指点。"
看着爹快步离开的背影,我忽然觉得有些好笑。方才还谈笑风生地论道说法,怎么一问到这个,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儿似的窜开了。不过转念一想,或许有些事情就该留在那道墙影里,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倒也没什么不好。
这世上没有不是缘分的相遇。既然上天安排我做了贾家的女儿,那就是贾家的女儿吧。就像那些道童,何必在意他们是为了修行还是为了混饭,只要院子扫得干净,大家相安无事,不也挺好?
肩上的鹦鹉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心事,轻轻蹭了蹭我的脸颊,然后张口就来:"太上道祖!清扫即修道!"
我抬手摸摸它柔软的羽毛,心里的石头慢慢轻了:"你倒是个实诚的家伙。有些事啊,难得糊涂,才是大智若愚。"
远处传来爹教导道童的声音,和着暮春的风,飘飘荡荡。道观的老墙上,斑驳的影子渐渐淡去,却留下了一片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