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南画的院子一下子成了比武现场。
阿诗满脸的紧张和担忧,眼睛瞥到赵南画那快要掉落的外衫,本能的替她扯了上去,就连乱糟糟的头发,她也拿自已的簪子随手替赵南画束起来。
紧张是紧张,她还是有做丫鬟的觉悟,习惯了。
兰洲御一句得罪了就提剑而上,迎面交战剑划过长枪滋噶冒银光,两兵刃交错后,赵湄背着长枪一个转圈,顺势踩着湖边的石头,后空翻一脚朝兰洲御身上踢去。
兰洲御提前预防以剑挡在身前抵挡住她这一脚,奈何赵湄的力气太大,竟然把兰洲御踢得往后踉跄几步。
赵湄不给他一点喘息时间,又是双手握枪杆迎面刺去,兰洲御左挡右防,一个偏头,用剑绕着长枪几圈劈向赵湄,赵湄灵活躲开,架着他的剑一个借力,双脚狠狠往他胸膛上一踹,兰洲御砰的一下就飞了出去。
等他倒地回神,那长枪就直接刺向了他喉结。
“兰洲御!”阿诗忍不住担心大喊。
背对着天空那一缕微弱的阳光,赵湄居高临下,俯视着地上的兰洲御,轻蔑的说:“你这三脚猫功夫,我看你只配防山贼那类无名小卒!”
兰洲御捂着胸膛喘着气,他没有因为赵湄的话恼怒,而是自愧弗如的开口:“兰洲御,领教。”
“不过……”赵湄扭头看着赵南画,面露嘲讽:“跟在赵南画身边也算是你的福气,她也遇不上什么武功高手,赵南画,你就好自为之吧。”
赵湄说完就收起枪杆离开,一身黑红锦衣,长马尾于身后飘扬,赵南画目送着她背影离开,眼里浮现出一丝敬佩。
武功能于此,当属女中豪杰。
大姐太帅了。
有了阿诗的打扮,刚刚乱糟糟的赵南画又变得整洁起来,其实古代的衣服一层一层的,她不仅乱穿,就连头发也是草草扎起,不像是一个小姐,反而像是一个疯婆子。
阿诗替她系好腰带后,和善的说:“好了四小姐,以后都由我来为你梳洗更衣,有什么只管唤我便是。”
“你不是带了早餐吗,不,早膳,你把那个谁,蓝黄紫什么的叫进来一块儿吃吧。”赵南画快忘了兰洲御叫什么,随便说了几个字。
“不。”阿诗连连摆手往后退几步,她十分惶恐,“我们何德何能能和四小姐坐在一起吃饭,万万不可,要是被家主知道了,我们是要挨板子的。”
“……”赵南画无奈的闭了闭眼。
这该死的古代封建制度。
最后赵南画只得把兰洲御请进来问话,他才肯进屋。
兰洲御进屋后也不左看右看,直奔赵南画而去,抱拳作揖,“小姐唤我何事?”
“抬起头来。”赵南画吩咐着他。
兰洲御犹豫着,然后慢慢抬起了头。
赵南画轻咳一声,温柔的说着,“这个屋子里只有我们三个人,我就直说了。爹把你俩给了我,你俩就是我的人,不管之前你们听命于谁,现在都得听我的,就算是要向我爹报告什么,也必须先知会于我,明白了吗?”
从她昨天和赵韦从面对面时她就清楚赵韦从肯定要怀疑她,自已的女儿,就算是离开多年,他也能察觉到不同之处,那下一步能做的,就是派人去探查她赵南画的底细,兰洲御和阿诗表面上是他派来的,实际上就是安排监视赵南画的人。
赵南画不是个傻子,在叩明寺的那些年,她早就能是非分明,懂的不是一点半点。
兰洲御和阿诗对视一眼,纷纷点头,“明白了。”
赵南画满意一笑,随后对着兰洲御说:“告诉我你们俩的身世,既然是老乡,同时在府里应该也不是什么机缘巧合吧,我倒是很好奇你俩呢,特别是你兰洲御,爹不请一个武功高强的人来保护我,偏偏请了个三脚猫功夫的你来,是有什么特殊原因吗?”
赵南画作出一副无辜好奇的表情,很是期待他的回复。
兰洲御表情变得有些为难,就连阿诗表情也很古怪,两个人磨磨蹭蹭的,始终没有开口。
赵南画坐在书桌面前,还是保持着那副微笑的表情不紧不慢说:“我刚刚就说了哦,你俩现在是我的人,听我的话做我的事,鱼的记忆吗?这么快就忘了?”
阿诗急忙开口:“不是,四小姐我们……”
赵南画那双看透一切的眼睛发亮,兰洲御深知无法隐瞒,如豁出去一般,扑通一声跪下,阿诗见此,也绕到赵南画前面跪下,兰洲御率先说:“小姐,实不相瞒,我们是家主派来监视你的。”
赵南画得知后并不是很惊讶,阿诗准备作出解释:“家主不让我们说是因为,是因为我和兰洲御出自……”
“够了阿诗,往事不可再提。”兰洲御及时制止阿诗往下继续说。
他再次抱拳,很不好意思说道:“小姐,我们身世不堪回首,还请谅解无法述说出口。”
赵南画来回看二人一眼轻挑眉,回想起昨日赵韦从说的话里,那一句给赵府丢人现眼,忽然让她又明白了一件事,赵韦从极其好面子。
赵韦从身为大肃朝的老将军,一生建功立业,其勇猛正义的气魄震慑住很多人,大姐身上多少也有赵韦从的影子。
可他已经年迈,年轻时的旧疾积累起来,导致现在身体毛病越来越严重,脾气看样子也越来越暴躁,男人嘛,无论年纪大小,都好面子,更何况是个老将军。
想当初赵南画自已主动离家前往叩明寺,赵韦从并没有阻拦,估计他心里也清楚,有个柔弱的女儿在家里实在是丢人。
至于监视……
赵南画甚觉可笑的低下头,她刚刚猜得没错,那个爹果然是在怀疑自已性情大变了吧。
兰洲御和阿诗跪在地上见赵南画在笑,不明所以,“四小姐你……不生气?”
赵南画摇摇头,站起走到他俩面前,伸出手臂扶起他俩,“起来说话吧。”
等两个人站起来,赵南画便笑着,“你看你俩,爹是担心我一个人会有危险,派你们两个来看着我而已,怎么会是监视呢?”
她继续说:“既然你们不方便说身世,那我也不好再问,等你们想好再告诉我也不迟。而且我呀,身体比从前好了许多。你们大可放心,到了我这里,咱们三个就是要一起生活一辈子的,我也没什么别的要求,在外可以向我行礼,在内就随意,我很好说话的,但要死死记住我刚才所说,要汇报给我爹什么内容,必须先向我说一遍。”
阿诗听后微惊,来之前就听说赵韦从的小女儿脾性很好,温柔善良,对待下人一视同仁,今日见了果真如此,赵南画皮肤白,长相不媚不娇,脸型偏圆眼神清透如水,没有脾气看起来很好相处,她不免对赵南画露出一个善意微笑。
相反兰洲御不这么认为,他从来没有在女子手底下待过,认为女子跟男子比起来还是有很大差别。刚刚这样,兰洲御则认为赵南画,在藏锋。不然也不会特意说些话来认证兰洲御阿诗他俩,被派到她身边的真实目的。
赵南画瞅一眼兰洲御那摆在脸上变化莫测的神情,心想,你这男的我还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切,小样。
赵南画看向他,“兰洲御,你武功有基础,但好像没有深造对吗?”
兰洲御很是意外,“小姐你……如何知道的?”
难道赵南画有武功?
赵南画上下看他一眼,“想什么呢,我虽在叩明寺多年,也看过一些关于武功的书籍,告诉你吧,你是可以打败大姐的,不过呢,概率不大。”
兰洲御急忙抱拳微俯下身,“还请小姐指点一二。”
赵南画得逞般勾起一抹笑,看来拿捏兰洲御,她算是用对方法了。
赵南画身披厚大氅走到房门口,打开门站在原来的地方,“刚刚大姐的长枪并不会真的刺到我,是可以擦着我耳边过去的。”
确实,赵南画比了下长枪飞来的距离和速度,压根儿碰不到他,赵湄只是吓她,并不是真的要用长枪刺她。
她回头看兰洲御,“大姐用的长枪很重,兰洲御你用的是一把轻剑,加上招式不稳定,是一定会输给她的,更何况我那个大姐是从小习武,力道本就大得出奇,你强攻必定落于下风。”
“那该如何?”兰洲御来了兴致。
“当然是以快取胜。”赵南画抿嘴一笑。
她想到了孙子兵法里面的几句话,认真告知兰洲御,“疾如风,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震。”
兰洲御听后震惊不已,嘴唇翕动好几下,最后抱拳,深深说道:“兰洲御,愿听命于四小姐,至死不渝。”
对于兰洲御来说,他已经漫无目的度过多年,武功也得不到提升,打算荒废自已一生时,有人站出来指点他,就如临死前的那一根救命稻草,不管有没有用,都给了他希望。
阿诗见兰洲御这般,也替他感到高兴,不由得双手握在一起放在胸口。
赵南画抿抿嘴转身,背对他们做了个鬼脸,好中二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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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端的断押司内,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大气不敢喘的压抑气息。
刑司听到手下一个接一个的汇报,气得捏紧拳头,“不就是嗜寒针吗?打听这么久都不知何人在用,我养你们有什么用!”
三四个手下齐刷刷跪下,“刑司恕罪,我们前去打听,那些江湖的人一见我们是官家的都闭口不提,我们再怎么问也没人回答。”
手下说得没错,江湖人士来路不明,各路各派的人鱼龙混杂,他们最不喜欢的就是官家当差的,最厌恶的就是他们。
要打听消息,难上加难不说,还有可能舍命。
“一群没用的东西。”刑司咬紧牙齿,“都不知道伪装了再去打听吗?”
好像有道理。
几个手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非就是在想:对啊,他们怎么不装成江湖上的人再去打听呢。
刑司见状差点没气晕过去。
自他上任以来,断押司的人都是一根筋,不擅长灵活应对,除了一身的蛮劲和打几下就嗷嗷大叫的破功,没有一处是可用的。
如果没有他现在日夜加以调教训练,提升他们的身手,断押司早晚得废。
“哦对了刑司大人,我们虽然没在江湖人那里打听到嗜寒针,却听说了另外一件事。”其中一个手下开口道。
“说。”
“有人在晚上目睹詹虎死之前,去了一趟春风阁。”
刑司皱起眉头,“春风阁?”
手下:“对,我们进去弄清楚了,詹虎是去找他的老相好的。”
刑司:“他的老相好是?”
几个手下同时低下头咽口水,没人敢继续往下说出名字,仿佛在回避着什么,整得刑司他双眼一瞪欲发大火。
就在濒临发火之际,一个手下飞奔进来,神态慌张,“刑司大人!外面,外面有个人要见你,说是要带走詹虎的尸身。”
“谁?”
“首富之女南宫麒。”
南宫麒,临都内大部分人听了都闻风丧胆的名字。
詹虎的老相好,就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