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的晚上,玉轩亲自给叶琪肩膀和膝盖上的伤上药,动作娴熟而温柔。
叶琪时不时痛哼出声,便能感到玉轩轻轻吹着气缓解他的疼痛。
看着面前黑乎乎的汤药,叶琪没有接,他知道自已是在希冀着,他也明白玉轩明白他的希冀。果然,玉轩微微叹了口气,将药送到了他唇边,他张口喝下,任由苦涩在口中蔓延,很久才咽下去。
一块桂花糕突然被塞进嘴里,叶琪再也控制不住,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不停从眼眶中滚落下来。
玉轩,为什么,为什么明知道自已已经失去了任性的权力,却还是忍不住对你撒娇。玉轩,是不是你从前太宠着我了,所以,哪怕是我做了无数违逆你的事,却还是能这么厚颜的安然享受着你的照顾。
玉轩拿起帕子,轻轻地为他擦拭着脸颊,然而泪水却是越擦越多。
叶琪像是放弃了挣扎一般,不再压抑内心的情感,他全身微微颤抖着,尽情地抽泣,任由泪水在脸上肆意流淌,仿佛要把所有的委屈、悔恨和感动通通宣泄出来。
玉轩看着这样的叶琪,眼中满是怜爱,他伸出手,温柔地摸了摸叶琪柔软的头发,低低地唤他:“叶琪~”
玉轩的声音将他拉回了现实,叶琪努力地调整着呼吸,止住了哭声,抽抽搭搭地说道:“玉轩,我……我想带玉乾回阁中住几日。”
他害怕,害怕自已会在这无尽的温柔中沉沦,害怕自已会像从前那样,轻易地就得到玉轩的原谅,然后又重蹈覆辙,再次陷入无尽的愧疚与悔恨之中,肆意伤害着最爱他的人。
玉轩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明日一早我让方北去送你们。”
“好!”叶琪的声音压抑着内心深处的波澜。
或许这一次他们都需要一些空间,两个人彼此都冷静冷静也好。只有暂时的疏离,才能让彼此清楚心中真正所在意的是什么。
叶琪带着玉乾回到明青阁,小家伙只要一出宫门就会变得很兴奋。
殊影一直担心叶琪的伤,听说阁主回来了,与齐梒打了个招呼就往外跑。
“阁主!您……”刚要开口询问叶琪的伤势,却被叶琪伸手捂住嘴。
叶琪眼中带着笑意,压低声音道:“你看谁来了!”
殊影的目光越过叶琪,看到了玉乾,先是一惊,随后满脸惊喜。“殿下!殊影拜见殿下!”他急忙单膝跪地,低头行礼。
玉乾伸手扶住他,“殊影,不必多礼。”
“玉乾!让殊影带你熟悉下阁中的环境。”叶琪摸了摸玉乾的头说道。
“好!乾儿先送皇叔回去。”
“你们去吧,我去看看师父。”叶琪冲玉乾笑了笑,往齐梒的院子走去。
穿过熟悉的小径,叶琪推门看到齐梒正在晾晒药草,深秋的暖阳如金色的绸缎,轻柔地洒在院子里,也给那些药草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边。微风轻拂,药草的芬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让叶琪一下子安定下来。
“师父。”叶琪轻声唤道,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齐梒闻声抬起头,“这是又跟君上闹情绪呢?”话语里带着几分洞悉一切的调侃。
“琪儿想师父了,再说了宫中哪有自已家里舒服。”叶琪调皮的眨了下眼睛。
齐梒拿起一株金银花,轻轻晃了晃,对叶琪说道:“琪儿,你瞧这金银花,一蒂二花,两条花蕊探在外头,看似各自独立,却又相互依存,可若是缺了一方,这味药也便失了疗效。”
叶琪看着金银花,若有所思,“没了金银花,还有连翘,总会有替代的。”
叶琪的语气带着几分倔强,可眼神却有些闪躲,不敢直视师父的目光。他像是在说服自已,又像是在反驳齐梒的话。
齐梒轻轻叹了口气,“琪儿,金银花与连翘虽有些相似之处,可它们终究不是同一种东西。你以为的替代,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其中的差别,只有真正失去后才会明白。”
叶琪微微一怔,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再说话,只是盯着那株已经干透了的金银花,经过时间的晾晒,原本娇嫩的花瓣变得有些脆薄,颜色也从鲜活时的白与黄交织,变得略微黯淡,那两根花蕊也变得更加坚韧,依然保持着向外伸展的姿态,仿佛在固执地坚守着它们曾经的相依。
阳光洒在这株干花上,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如同叶琪此刻有些凌乱又复杂的心境。
“殊影!这些景色也都差不多,你能带我去看看,你曾经训练过的地方吗?”玉乾拽了拽殊影的衣角。
殊影凝思了片刻,总不能真带太子去训练场参观吧。
“殿下,请您随我来。”
殊影带玉乾来到一条狭长的小径上,深秋的气息在这里愈发浓郁。小径两旁的树木像是被大自然用彩笔精心描绘过,枫叶红得似火,在秋风中摇曳生姿,脚下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在诉说着往昔的故事。
“殿下,这条小径曾解过我心中无数的困惑,每次有想不明白是事便会来到这里,像这样一直跑,一直跑,然后累到躺在地上。”
殊影边说着边躺在铺满落叶的地上,抬头看着天空。天空湛蓝如宝石,几缕薄如轻纱的白云悠悠地飘过,像是一幅随意挥洒的画卷。他的眼神中透着一丝悠远,思绪似乎回到了那些独自奔跑、宣泄情绪的日子。
玉乾静静地站在一旁,片刻后走过去也躺了下来,“殊影,以后只有你我二人时,可不可以叫我的名字。”玉乾的声音很轻,就像那穿过树林的秋风,虽温柔却有自已的方向。他扭头看向殊影,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那光芒在斑驳的树影下显得格外明亮。
“玉,玉乾。”殊影有些犹豫地开口,那两个字从他口中吐出,像是打破了某种无形的枷锁。
“殊影!”玉乾大声地喊出殊影的名字,那声音在狭长的小径上回荡,惊起了几只栖息在树上的飞鸟。飞鸟振翅高飞,划过湛蓝如宝石的天空,向着远方而去,就如同他们此刻的情谊,挣脱了身份的束缚,自由地蔓延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