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府
陈魏目光落在不远处伫立着的陈晏身上,他看着越来越像陈靖的二儿子欣慰的同时也有些恍惚。
他想过去同陈晏说说话,可抬起的脚又顿住了,最终还是转了个方向,这次回来晏儿成熟稳重了很多,却也是心事满满,他害怕父子俩再像以前一样说不了两句又开始吵。
如果靖儿尚在,“唉~”现在全家的希望都押在了晏儿身上,这孩子也没辜负他这么多年的期许,不在他身边的这半年成长的很快。
陈晏思绪又回到被叶琪带回军营那日,当时的他很想晕过去,可是九微给的药不知道是什么成分,让他瞬间恢复了体力的同时也能让他一直保持清醒,清醒的痛着。
他听到见惯生死的军医倒吸着凉气说,“陈都尉伤势过重,只怕是……唉……”
他用力拽了拽叶琪的衣服,用尽全身的力气问了句,“阁主!你会原谅我吗?”
他怕叶琪的怪罪连累整个陈家,当他看到哥哥那一刻,心中已是充满了悔恨,他怎么能去陷害救了哥哥一命的恩人呢,他怎么能把整个陈家推入万丈深渊。
他曾经一度怀疑是叶琪害死了哥哥,知道能与明青阁抗衡的只有天水阁,因此当楚枫找到他时,他毫不犹豫的答应做天水阁的内应,所以才会在君上宴请乌孙使者那日放走真正的刺客,并找了两个相似的人冒充。
好在阁主并没有拆穿他,反而找到他,“你的手法很幼稚,让我想想你为什么会恨我?因为陈靖?我没兴趣杀他,反而是他自寻死路。”
“你说什么?”他当时直接抽出随身佩剑直接刺了出去。
当然青山阁阁主是不可能被他这么容易就刺中的。
“你哥如果知道让他心心念念的弟弟这个样子,即使活着也会再被你气死的。”叶琪皱着眉头看着他,眼神中带着一丝失望。
他清楚的记得当时愤怒的盯着叶琪的眼睛。
“别这样看着我,你哥没死!”叶琪的这句话犹如一道惊雷,在他的耳边炸响。
“叶阁主!我哥在哪?求你放了他,我做什么都行。”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冲动的少年,而是一个为了哥哥可以放下一切的弟弟。
“你如果再执着下去与天水阁勾结,别说你哥,你们整个陈家只会迎来满门抄斩的结局。”叶琪的语气严肃而冰冷。
“到天水阁拿到幽昙花解了王后中的毒,我会让你见到你想见的人。”叶琪看着他的眼睛认真的说。
“好!我去!”只要能再见到哥哥,他什么都能答应。
如果他注定要死了,那一定要在死前求得阁主的谅解,只有确定不会连累到家族他才能放心的离开。
迷迷糊糊中,他只听见叶琪对军医说,“陈都尉为国深陷天水阁埋伏,必须保证他无性命之忧!”
听见叶琪这样说,他便知道那些秘密,也只会是他和阁主的秘密,人一放松下来迅速坠入黑暗之中,但他能听见外边的声音,只是动不了。
他能感受到叶琪和军医一起给他处理伤口,能听见他亲自叮嘱军医如何煎药。
“你还不能死,活下来,才有机会偿还之前欠下来的债,你哥哥不希望看到你自已这么轻易的就放弃生命。”
“哥哥~”我梦见哥哥回来了,抱着我,像小时候那样哄着我喂药。哥哥的怀抱是那样温暖,他的声音是那样轻柔,仿佛能驱散我所有的疼痛和恐惧。“哥哥,不要离开我。”我在梦中呢喃着,紧紧拽着哥哥的衣角。
“哥哥~我会好好活下去,弥补之前犯下的错误,带着整个陈家的责任好好活下去。”我在梦中向哥哥许下誓言。
昏迷了 10 天终于转醒,我缓缓睁开沉重的双眼,发现守在身边的是叶阁主,“叶阁主!”我虚弱地喊道,声音沙哑而干涩。
“醒了?”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平淡,却在炎热的夏天让我感到一丝清凉,听上去很舒服。
我想撑起身子,却发现身体无比沉重,根本使不上力气。
“你刚醒,先别乱动,好好休息。”他的语气虽然严肃,眼神却让我感到一丝温暖。
后来才知道,我昏迷期间一直拽着阁主的衣服,不停的喊他哥哥。
陈晏摸了摸有些通红的脸,深深呼吸了一口盛夏潮湿的空气,努力压下心中那一丝异样的情感。
“叶阁主,谢谢你救了哥哥,也救了我,以后我便视你为兄长,会像信任哥哥那样信任你。”
微风拂过,一丝凉意悄然袭来,仿佛哥哥温柔的抚摸,陈晏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然将思绪拉回现实。他知道,自已不能一直沉浸在过去中,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去做,还有责任需要去承担。
月夜下,九微沿着山路前行,四周静谧无声,只有他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山间回响。
他停在一株高大的碧树下,花期已过,层层青叶婆娑随风,夜鸟栖宿,万物一片幽静,树下有重重的阴影,仿佛隐着一个看不见的世界。
子夜,如果你还活着……
假如当年我不是那么无能,也许……
九微立了许久,终于默默蹲下身子,放下手中的玉坛,当初他将子夜安葬在了这里,现在他要带他离开,带他去他一直心心念念的江南水乡看一看。
九微小心地将子夜的骸骨放入玉坛之中。
夜空下起了沥沥细雨,九微抱着子夜在雨中缓缓起身,脚步蹒跚地沿着山路下行。
他用衣服包住玉坛,“子夜,别怕,我带你走,去你想去的地方,这一次只有我和你,我们两个人。”
山间的风吹过,仿佛是子夜对他的回应。
九微远行前去了一趟明青阁,他对叶琪深鞠一躬,“叶阁主!既然他已经不记得以前的事了,还望阁主不要在他面前提起我。”
叶琪微微皱眉,目光中透着一丝疑惑:“九微,你这又是何必?”
九微苦笑着摇了摇头:“阁主,看到他现在生活的很好,我也放心了,我今日便会启程去完成自已的心愿。”
叶琪长叹一声:“罢了,我尊重你的决定。”
九微再次深深一拜,转身离去,那落寞的背影在夕阳的余晖中渐行渐远。
叶琪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