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山河营长,可能要给你们添麻烦了,你能再带上一些伤员行动吗?”
苏秀慧在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观察赵山河的反应。
在敌后和大部队脱离联系的队伍,最觉得麻烦的是有非战斗人员拖慢行军的速度。
其中伤员最让人头痛,抛弃不管伤士气,带着走不能兼顾照料和战斗。
“伤员?”王宽感到为难。
赵山河问:“有多少?”
“一些吧……”苏秀慧没说实话,表现的模棱两可,让赵山河能感觉出来,把要怎么做的决定权,交给赵山河。
“我们能带上走,”赵山河没有推脱,不过却主动点破了苏秀慧的一个小伎俩,“你腰上是缠着手榴弹吧?”
王宽听到这话,脸色一变,仔细打量苏秀慧的军装,果然看出端倪,转过头用手指点着带苏秀慧过来的几个士兵。
被道破了军装臃肿原因,苏秀慧眼珠直转,貌似解释的说:“我这又不用来对付自已人。”
“你自已小心点,别炸到我就行,”赵山河继续说道,“伤员在哪儿?带我们去看一眼。”
苏秀慧在前面带路,一路避开大道,越走越偏僻,直到眼前没有了路,全是几米高的杂草和芦苇才停下。
草丛中有人拉枪栓的声音,苏秀慧挡在赵山河身前,冲着草丛方向说道:“不要紧张,他们是自已人,是14师辎重营的。”
藏身在暗处的哨兵,并不露面,只是说道:“原来是自已人,苏军医,你带他们过去吧。”
说完话,草丛中一阵“嘶嘶”声,应该是哨兵重新换了位置。
赵山河跟着苏秀慧继续走,一边侧目寻找哨兵的踪迹,却没能找到他的藏身位置。
便主动和苏秀慧询问:“这个人是谁?隐蔽能力挺强的,我都找不出来他。”
“他叫白阿山,是桂军第七军的班长,当兵前是个猎户,打枪可准了,一枪一个鬼子,我们都叫他一枪倒。”
赵山河记住了这个名字,又走了一段路,空气中开始飘过来一股血腥味和腐臭味混杂的味道。
“我们到了,就是这里了,”苏秀慧手指前面说道,“就在芦苇荡里,伤员近百,全是危重伤员,不能独立行动,医护算上我不足二十人。”
“我们没有护卫力量,只有白阿山有战斗能力,我是听到附近有枪炮声,以为有我们的人在作战,便出去寻找友军,没想到碰上你们了。”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你们要是觉得我们会拖累你们,也可以不管我们,但我们没有食物和药品,你们能给我们留下一些药品也行。”
苏秀慧这般说话的时候,是低着脑袋的,她有故意卖惨,摆低姿态的心思。
这么做,是生存的不得已。
“营长……”王宽有了退意,想说什么,被赵山河拦住。
“我们先看看。”
赵山河走向不远处的重伤员,扑面而来难闻的气味更重。
在他身后,苏秀慧并没有跟上,而是在原地等着,一双美丽的眼睛,注视着赵山河的背影,还留有一丝希望的光。
赵山河前行不过数米,眼前出现用芦苇、杂草搭建的棚子。
棚子里是几排席地而卧的重伤员,按照伤势种类、轻重,伤员各自躺在不同位置。
赵山河匆匆在棚子里走了一遍,这些重伤员伤口化脓腐烂,难闻的气味就是因这而来。
伤员多都昏迷,有缺药的原因,也有没有食物可吃,营养不良的原因。
医护人员没有药品,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能做的只是驱散伤员伤口处的蚊蝇,陪伴在伤员身侧,不至于让伤员孤单一人。
看到有陌生的长官出现,医护人员都用热切、期盼的眼睛对视。
那眼睛的样子,让人想逃避。
赵山河和王宽来到无人的地方。
王宽内心倍受煎熬,良心告诉他不能抛弃伤员,可是辎重营副营长的职责,是让辎重营的士兵能活下去。
在那个真实的时空,有人有两全之策吗?
“营长,你如果为难,可以先离开,拒绝的话由我来说。”
“带上他们吧。”
“营长,不能意气用事呀,”王宽良心很痛,但他必须劝说,“我们还要追赶大部队,带上这些无法行动的重伤员,我们辎重营会被拖死的。”
赵山河看着王宽,发现王宽非常痛苦,便说道:“王副营长,不要昧着良心说话,你凭着良心说话,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王宽生气了,他这么做是为了谁?
在他爆发前,赵山河先道:“王副营长,你考虑到的我都清楚,但我想的是另一种,我的士兵会因此知道,我永远不会丢下他们,他们不会有后顾之忧,他们会更加勇敢,我们会因为这件事更有凝聚力。”
赵山河握住拳头,举在王宽眼前道:“我们会更加信任彼此,不再是一盘散沙了。”
“军心,军心啊,我的副营长,多么好的机会,只要带上重伤员,就能得到悍不畏死的心,战意昂扬的队伍。”
“至于带上重伤员,会行军不便,”赵山河的回答是,“我们能打不就行了。”
王宽气是真气,但也更佩服赵山河,跟着他走,不论会生会死,都不后悔了。
“你是一营之长,我们都得听你的,带上这些重伤员走,之后呢,下一步怎么办?”
“真不用那么急着去追赶大部队,仗打成这样,我们就是追上大部队了,也没法消停,还得继续让小鬼子追着屁股打,不如先找个地方休整。”
“那你肯定找好地方了?”王宽没好气的问。
“日军补给车队被我们伏击前,不是在一个村子里嘛,我们就去那里……”
赵山河话没说完,王宽扭头就走。
“唉?你去哪儿?”赵山河赶紧问。
“你不是要带着重伤员走嘛,我去找人过来,把伤员都抬到车上。”
“这样啊,那这些伤员跟着营部吧,以后归你了。”
王宽脚下绊了一下,再往前走,迈出的脚更用力了。
什么都归我,我这个副营长是老妈子呀。
赵山河回过身,发现苏秀慧还站在那里,她已经抬起了头,眼睛一闪一闪亮晶晶。
她很开心,想笑给赵山河看,她笑起来很好看的,只是脸上全是泥,赵山河没能看到,只以为这姑娘傻站着。
“苏军医,你去追上王副营长,我们刚缴获了日军的药品,正好可以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