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雪时也不绕弯子,“当初姜家卖的是一百两银子,我最多只能给你三千两!”
“姜将军莫不是在说笑?”
“若是金班主这算法日日登台,估计明年嗓子就得坏了,这下场最多就变成打杂的吧?”
金班主算盘打得响,却忽略了这些,“那……两天登一次台也无妨,合算下来也得有五万多两银子!”
姜雪时有条不紊引导他:“俗话说花无百日红,敢问金班主,你们上一次的顶梁柱红了多久?”
金班主支支吾吾道:“你什么意思?”
见他生气,姜雪时又放低姿态,“金班主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本将军实话实说!”
“姜将军若不是身份尊贵,老朽早就送客了,哪有这般羞辱人的!”
姜雪时冷笑,“我也不是普通女人好糊弄,我只是在与金班主说理。萤烛不知还能唱多久,这花旦越年轻恐怕越受欢迎!”
“就算萤烛没了名气,这一年下来,也该有一百两银子。”
姜雪时立马抢答:“那三十年就是三千两喽,金班主何不做个顺水人情,见好就收?”
见自已跳入陷阱,金班主后悔不已耍起了无赖,“姜将军还是请回吧,萤烛绝无可能赎走!”
姜雪时慢悠悠站起来,叹着气:“哎呀,金班主还是不给面子啊!我从北漠到上京可是见了无数个戏班子,话说人都喜欢新鲜的,说不定改日来了个别的戏班子,那梅园的生意……”
金班主理解了她的意思,顿时面色铁青。
大喝一声:“姜将军!”
姜雪时优雅的笑着回头看,“有时候见好就收也是一种明智的选择,我就算不用身份也有法子让萤烛回来。”她再次问道:“金班主……放是不放人,请谨慎斟酌!”
这下金班主知道自已不可能与她这样的官僚抗衡,为了整个戏班,他只好认命的点头。
姜雪时第一次尝到了做坏人的滋味,竟没半点心虚。想必三叔当初接手姜家的生意,一定畅快极了。
“等她唱完这一场吧!”金班主被摆了一道,备受煎熬。
“今天让她好好收拾,我明日带着银子来,一手交钱,一手交契。”
说完大摇大摆的走出去,看了眼正在卖力唱戏的萤烛,叹气上了车。
这世间,真的没有钱权办不到的事,怪不得利益熏人心,连亲情都变得毫无价值。
再回府已是日落西头,霞光似锦织。那年的翩翩少年郎也沧桑不少,听说他中榜后一直爬到了兵部侍郎。
目光交错,俩人都知道是彼此,却不敢说一句问候的话。
“敢问吴公子有何贵干?”
吴庭重敲了敲旁边的马车,是头上粘着绷带的姚八章下来了,一见姜雪时就陪笑的打招呼:“姜将军有礼了!”
姜雪时抱拳还礼。
姚八章憨笑着,“多亏将军出手相救,我才保留了这颗头颅,我与表哥今日特来致谢。我这样子实在羞于见人,所以时辰晚了些,刚准备打道回府您又回了。”
吴庭重欲言又止,姜雪时却面无表情说:“举手之劳,何足挂齿!今晚我有客人在,就不便留二位晚膳了!”
吴庭重眼见她要上台阶,赶紧拿出一封请柬,“下个月我儿周岁宴,望将军赏光。”
他双手奉上不敢直视的样子,触动了她的柔软。
“谢谢,我会来的!”姜雪时接过,眼神一片清明。
此时背后响起林颦玉的声音,“原来是庭重啊,我道是谁呢!”
姜家三个兄弟与吴庭重也一起玩过,那时候他们玩也都带上姜雪时,便制造了二人相处的机会,现在不大来往了。
吴庭重见姜雪时面色凝重不敢再留,腼腆的笑着打招呼,“原来雪时说的贵客是几位兄台和姜夫人,我与表弟有事便先告辞了!”
姜家三兄弟抱拳道别,姜雪时便与他们去了正厅。
昨天挑明了三家不必同时用膳,便少了许多规矩,二房自觉没脸不会不请自来,三房在这个节骨眼更不会来往,便六个人围了一桌。
姜雪时吩咐巧葱:“传菜吧!”
巧葱盈盈一拜,轻声应“是”,羞瞧了一眼几位公子,红着脸出门。
管家被姜雪时震慑过后,不敢敷衍,将吴家送礼的事念给她听:“小姐,吴家带了厚礼过来,已送往雪时晴。”
姜雪时只点头,眨眼间,他哈着腰退了出去。
林颦玉见没了外人,便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白日里,想必雪时也无法接受这样的局面。我们是旁支无论如何也插手不了你二叔和三叔的事,当时你二叔做事的确欠妥,但这一连串的事发生的太快,你三叔轻而易举接手,恢复往日盛况,像是提前琢磨了一般。比如端平侯府那酒楼被他轻易拿下,茶盐铺子你二叔极力阻拦他不要开,他却胜券在握的样子,三个月就回了本。”
“我也觉得此事必有蹊跷!”姜雪时从没发现他的狼子野心。
“他东山再起后,中饱私囊,真真不厚道。我见他置办别院田庄,有脱离你们的意向,可能还仰仗将军府的名头跟官场的人来往,便没有实行。今日你便是赶他离府,反倒正合他意。”
“三叔羽翼已丰,肯定不缺我这一个将军府,但是只要我将军府在一天,旁人便会忌惮几分。商人地位低下,只要哪天稍微得罪了某些人的利益,即使他背后有人撑腰,也难以应对。”
“你莫不是还想帮他不成?”
“若是没有算计我家财产,这富贵荣华名正言顺到了他的手里,我也欣慰。若是他六亲不认做了黑心勾当,我自然也会大义灭亲!”
大房的长子姜离,次子姜炳,幼子姜安阳都比姜雪时大。幼时的姜雪时生得粉雕玉砌,又爱舞刀弄枪做些不着调的事,越发显得憨态可掬。几个哥哥对她百依百顺,疼爱有加。
“三位哥哥如今都有功名在身,举人在京中数不胜数,日复一日的等下去不知何时才能出头。还需我在朝中站稳脚跟,再寻个契机在圣上面前不漏痕迹的提醒,才能得以任用。”
有了姜雪时的准信,三人喜不自胜,姜离为人稳重内敛,行事小心谨慎。姜炳爱出风头,却经常被老大盖过一头。姜安阳聪明伶俐,但嘴巴不饶人,中举后也眼高手低,曾经有机会给他他看不上,找不到人引荐,也只能陪两位哥哥认命的当了个夫子。
姜安阳无疑是最开心的,“我们几个反倒比妹妹差,真是惭愧。日后若有机会一展抱负,必定为妹妹择个好夫婿!”
婢女们把菜传了上来,等到全部上完,姜雪时挥退了众人。
“三哥哥这种奖励休要再提。”姜雪时严词拒绝他,又给长辈倒了杯酒,“一家人本就该互帮互助,况且我爹娘和哥哥不在,有你们陪着已经很奢侈了。”
想起她的身世,众人都沉默了。
饭后,林颦玉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道:“两房叔叔合不来却也比我们亲,你二叔他们心思本就敏感,如今你又当着族人面抬举我们,恐遭人诟病。日后要是想来吃顿饭,便自个儿悄悄过来,不必大张旗鼓请我们。这礼尚往来也不必铺张浪费,处处低他们一等,你的心意婶婶领了,凡事照顾好你自已就行。”
对你好的人永远都会替你着想,自私的人就怕别人过得比自已好,所以姜雪时的内心瞬间冰雪融化。
“婶婶的话雪时谨记,不过外界人如何评价我,我从不在乎!”
林颦玉无奈道:“这也有关你的以后的终身大事啊!”
“该有的自然有,没有的强求不来!”她坦坦荡荡,无需讨好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