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教室前半部的杨柳,正侧着身子对着穆子言的方向张望。
目光却似乎无意地扫到了黎灿,正巧与她产生了对视。
随即,冲黎灿微微弯了弯嘴角。
她有一张瓜子脸,皮肤白净。
头发微黄而细软。
眼睛就像名字一样,柳叶的形状,细窄。
但最为明显的,是脸上星星点点的雀斑。
本来雀斑,也会是或独特、或可爱的存在。
可她脸上的,偏偏让人不喜。
杨柳。
杨柳。
黎灿觉得自已这几天应该是想到过,但也没多想。
褚航凭空消失了。但原来杨柳还在。
提起这个人心情太过沉重。黎灿甚至不想回忆。
可是她与她的这个眼神对视,却让黎灿似曾相识。
第一世,杨柳也是这样关注过她,还时常报以示好的微笑。
久而久之,这让黎灿对她产生一些好感。还有,一点维护。
这还要从特招班的名头说起。
这个班,妙就妙在“特招”二字。
不是什么,尖子班,实验班。
而是,特招。
要说附中也是有实验班的。
那个班里的学生来自全国各地,全部住校,只有两个女生。
全班都是数理强人,得过大奖。三年之后是会直升清大的数理基础学科专业的。
那真不是一般人。
而特招班就不同了。开学前一个月,这特招班的招生通知才发下来。
说是具备一定学习成绩和文体特长的学生,都可以申请进入。
特招班的师资配备会比普通班强上一些,但又不同于实验班,那么纯理科导向。
但实际特招班的招生标准是个谜。
最后名单公布出来,大家起初也总结不出个规律。
这里面有一些是全年级摸底考试排名前30的人,但前30的人,并非个个都进了。
这里面还有一些体育特长生、文艺特长生。
后来有心之人总结出一个规律:
无论是学习好的,还是有特长的,至少还都有一个附加条件。
大家管它叫作“+1”项。
比如赵晶晶,拿过绘画大赛的特奖,同时父亲是一名外交官。
褚航,跳高国家二级运动员,父母是正东省某市的官员。
黎灿,排名前10,父亲是清大法律系教授。
这样一分析,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个班是一个名流优质社交圈。
这其中,穆子言算是一个例外。
排名前五,国家一级游泳运动员。
可却没听说他有什么高不可攀的家世背景。
与他曾初中同校的那几个人,都说他爸只是南方一个电子器件企业的中层。
但鉴于他实力实在是太强,颜值也实在太高了,大家对他也不敢小觑。
再有一个例外,就是杨柳。
她是个声乐特长生。唱民歌的。
成绩中下。
家室,在那些人中间,是下下。
父亲是一个司机。母亲具体干什么的,没人知道。
她明显是没有“+1”项的。
所以对所有人而言,她怎么能被选进特招班,一直是个谜。
虽然同学间表面和睦,但暗地里却也是有比较的。
杨柳这样的,不被重视,甚至被边缘化。
我就是因为她的示好、求助、主动靠近,把她当了朋友。
而她后来,是怎么对我的。
黎灿想到这里,逐渐暗了脸色。
*
放学了。黎灿和赵晶晶,一起去找朱晓。
黎灿拄着拐和晶晶走在一起,这时杨柳的黄头发,突然出现在两人面前。
杨柳说道:“晶晶,黎灿,你们的音乐课小组找好小伙伴了吗?”
“我看你们要在一起准备比赛,可能没时间准备音乐课作业。”
“我想跟你们俩分在一组,这样音乐课的作业,你们就不用花时间了,都由我来,你们看好不好。”
见她这样说,黎灿阴沉着脸。
心想,前世的伎俩又来了。
“哦哦,不用了,音乐课代表还是去帮扶其他音乐基础更加薄弱的同学吧,我俩能应付得来。”
黎灿还没来得及开口,赵晶晶就说。
晶晶的反应让黎灿有些意外。
因为第一世赵晶晶很爽快就答应了。想着可以少应付一门作业,巴不得呢。
那时候,黎灿看得出杨柳是有意接近她们。
但想到她不过是想在这陌生的学校里有两个朋友,于是也就答应了。
杨柳的脸有点紧绷,嘴唇动了动还想说点什么。
“赶紧去找朱晓吧。待会儿程老师还要盯着他开小灶。”
赵晶晶拽起黎灿,走开了。
*
黎灿三人开完小组会,从活动室出来。
黎灿远远看见穆子言靠在窗台边,目光望向她。
穆子言走过来,脸上竟然带着一丝微笑。
这丝微笑,甚至有一些礼节性。
晶晶和朱晓,两人眼神一对,脚底抹油就跑了。
“我送你回家吧。”穆子言开口。
“国际一级运动员下午不用训练吗?”黎灿眨巴着眼睛。
两世了,穆子言什么时候训练,黎灿门儿清。
“中午练过了。”
“呃……”
黎灿的脚好酸,拄着拐,支撑脚好辛苦。
黎灿好想被送回家,被自已男人送回家啊。
“不用了。”黎灿咬了咬牙说。
忍。
“那你怎么回?”穆子言问。
“打车。”
“那不如还是我送你。”
“你不会是开车了吧?”黎灿有不好的预感。
“嗯。”
“穆子言,你又无照驾驶!”
黎灿简直气炸。
这穆子言向来是个奉公守法好公民。
只有开车这一件事,是个大大的例外。
如果不是第二世,两人已经不分彼此,黎灿不会知道,这家伙已经无证驾驶好多年了。
从十二岁开始!
这都是穆子言那没露过脸的老爸干的。
穆子言幼时,父母常去外地工作。
父亲穆强开车往返于帝都和工作地,总是把穆子言带在车上。
久而久之,握着方向盘的从穆强,变成了穆子言。
穆子言上初中后,父母在距帝都六小时车程的福城工作。
穆子言曾多次开车往返于两地,单程只要四个小时。
什么样的父母会允许自已十几岁没有驾照的儿子,在高速上飞驰?
不是允许,完全是鼓励。
黎灿一直很好奇。
但即使是第二世,直到她被重启的那一刻,依旧没有见过她的准公公准婆婆。
第二世大二寒假,她前往特别行政区的东方大学看望穆子言。
本来两人约定的是大一寒假就要见的。
但那时不巧爆发了全球性疫情,所有人都被困在了自已所在的城市。
恢复往来交通,已是一年以后。
两人再见时,已思念对方太久。
那一次,除了和穆子言见面,也说好第二天会和他的父母见面。
黎灿被打回的那晚,就是她到特别行政区的第一晚。
因此自然是又没有了见到准公婆的机会。
此刻的穆子言,眉头一蹙。
她知道我无证驾驶?
还知道,我“又”无证驾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