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对于事情的走向，根本始料未及。
她很庆幸，学校没有给她处分，甚至不需要她向黎灿道歉，风波就那么搁置了。
她周末可以安安心心地去参加声乐比赛，穿着那条新裙子。
那条裙子，是他前几天偷偷送给她的。
他。
她的生父。
几年前，母亲柳金枝第一次带她去见那个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们只是一起看了一场舞台剧，一起吃了晚饭。
母亲甚至都没明明白白介绍眼前这个男的是谁。但她，猜到了。
杨柳记事后，常常听到母亲的某种牢骚：
“要不是当初没办法，谁会嫁给你爸这样的。”
“你爸不就算近水楼台先得月吗，也就是因为我们俩是邻居……”
这些话，她妈倒是没有当着他爸的面说过，但背地里总是跟她嘀咕。
她原来小，听不懂。后来长大了，渐渐听出了里面的意思。
等到十几岁，她妈第一次让她见了顾长伟时，她就全明白了。
这个男人，有着和她一样细软的微黄头发。一样白得有些病态的皮肤。
她，不是她爸杨国怀的女儿。
至于她爸知道吗，起初她有些忐忑，后来也不再担心了。反正，她的生父顾长伟有家庭，他和她妈都不会让这件事翻到明面上来的。
顾长伟比她爸好一些，各方面条件都好一些。但能给她的也很有限。
聊胜于无吧。杨柳这样想。
其实，她还是跟她爸杨国怀更亲一些。虽然也讨厌他的懦弱，讨厌他被她妈踩在脚下都大气不敢出的窝囊样子。但那是她爸呀，从小把她养大的人。
那天她没想到，顾长伟能来现场看她比赛。她想好好表现，争取拿个冠军。只可惜还是没能如愿，只获得了第二名。
顾长伟到后台看她，夸她穿这件裙子漂亮。还说她比第一名唱的好！尽管她知道这只是一种宽慰，但也是受用的。
顾长伟还问起她妈的案子，这是最让她揪心的。律师说各方面证据对她妈很不利，可能要面临3年的刑期。
说到这些，着急和伤心涌上心来。她忍不住哭了。
就在这时，顾长伟拥抱了她。跟他说，不要着急，自已再想想办法。
然后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厚厚的纸包。说里面是五万块钱，让她先用着。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钱。握在自已手里，她竟觉得很不真实。她不知道后面会如何，但握在手里的钱却让她相信，总不会太差。
可就在此刻，被叫到领导会议室的杨柳，被几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
她的生父也在一旁，垂着头。
他们质问她，和顾长伟是什么关系。
眼前摊着几张照片。
那照片上，她和她的生父，抱在一起。他为她擦着眼泪。
这些人想问什么？
她们是不是想到了什么肮脏的事？
杨柳顿觉不适，想要干呕。
“你们别吓着她了，我说了，不是你们想的那样！”顾长伟发出呐喊。
“那是哪样啊？你倒是说呀！”他老婆付瑾脸都气涨了。
不管怎么问，他就是不说。
“我说回家说，你非要在学校闹。”顾长伟忍着火气。
“我得让校领导给我做主啊，谁知道这是不是什么不道德的勾当，这当事人必须都得在！”
杨柳疑惑地看着顾长伟。
他，为什么不说，我是她的女儿？
宁可和这些人在这里浪费时间，浪费唾沫，被别人往最不堪的地方猜。也不一句话说清楚了？
难道，有个女儿，不比和女学生有染，要体面些吗？
“杨柳，你来说。”教导处胡主任被吵吵闹闹的付瑾搞烦了。
杨柳又看了一眼顾长伟。
应该你来说啊。你在等什么。
顾长伟也看着她，却仍丝毫没有要出头的打算。
“他是我爸。”杨柳的女高音打破了会议室中的燥热。
室内霎时针落可闻。
胡主任的脸都扭成佛手了，根本没法看了。
你爸？
干爹呀？
啊？现在的女生都这么豁得出去了？！
这个答案，显然也不是付瑾期待听到的。她缓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瞪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顾长伟。
此时顾长伟的脸，比刚才还难看。
“顾长伟！”付瑾从椅子上站起来，已经准备薅脖领子了。
领导和胡主任跳起来拦着付瑾，“付瑾，付瑾，冷静，冷静。”
被拦着的付瑾更加歇斯底里：
“顾长伟！你混蛋你！你还敢养私生子！你他妈是不是不想混了！你有今天是因为谁！要不是我爸一手提拔你，你一个从郎城出来的穷小子能在帝都混得有模有样！？”
“你还当什么招生办主任！你以为你是谁呀！你背着我有外遇，养私生女！”
慢着。付瑾又瞥向杨柳。
这私生女比自已的女儿还大几岁呢！
付瑾瞬间息声。
这私生女，高一，十六岁。也就是她和顾长伟结婚那年出生的！
付瑾从气愤，变成了悲愤。
什么？难道从一开始他就是骗她的？！
会议室里的人，深知这局面已经太难收场。
只有胡主任恍然大悟似的。
哦，是私生父女！不是干爹和干女！
*
不久，全校的人都得知，一场家庭伦理剧曾在领导会议室上演过。
这出闹剧扯出来的事情越来越多。
杨柳，是招生办主任顾长伟的私生女！
是顾长伟，把杨柳弄到特招班的。那多出来的学费，还是他出的呢。
杨柳她妈和顾长伟是高中同学，两人本就有旧情。
杨柳她妈怀上了杨柳，顾长伟不能娶杨柳她妈。因为他攀上了彼时教育局副局长的千金，付瑾。
还有。
杨柳他妈进局子了，他日就要宣判。听说要在狱里蹲三年！
她妈干的是缺德勾当。专给小姑娘打.胎，不通知人家家长。那诊所的大夫甚至没有行医资格！
黎灿的假病历还是她妈给做的。
说什么黎灿霸凌她，根本是贼喊捉贼！她就是觊觎穆子言！
还有。
杨柳她妈在诊所投的钱，里面还有从顾长伟那借的。顾长伟的老婆不依不饶，让他把这些年在她们母女身上花的钱，都给要回来！
顾长伟被这么一闹，在这位置也干不下去了。这女人要是发现被欺骗了，真是能拿出破釜沉舟的力气，跟你鱼死网破！
……
私下里召集众人，准备有声有色讲上一场的说书人，都会说：
千万别错过。这瓜，包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