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游人如织。在其中行走只能被迫慢下脚步，平心静气。
黎灿和赵晶晶在不同窗口和门脸前驻足，再兴奋异常地把对方拉过自已那边，欣赏自已刚刚发现的美物。
精致绚丽的琉璃摆件，贝母穿成的流苏风铃，世界各地的风情明信片。凡此种种，在这条以文创闻名的网红胡同，均是常见之物。
这条街前阵子才刚开放，黎灿陪赵晶晶来尝鲜扫街。两个女孩竟不惧接近三十度的烈日。
好在前面几步就是一家出名的冰激凌店。粉白相间的招牌，分外鲜明。
两人卸下装备，找了冷气不直吹的舒适地方，窝了进去。赵晶晶打开单反，聚睛翻看着方才留下的张张影像。
赵晶晶的这台单反，是上个暑假她爸送给她的。之后她便爱不释手，俨然已成了一名业余摄影师。
一般情况下，赵晶晶的寒暑假都是在异国度过的。她要去到父亲常驻的国家，与他相聚个把月。因母亲卢芸也在高校工作，母女俩常常利用寒暑假结伴前去。
这是这个暑假，赵晶晶离开前的最后一日。她还不忘把黎灿约出来。因为接下来，就会是她们见不到面的两个月时光了。
黎灿用餐巾纸擦去唇上略有颜色的润唇膏，对着刚接到手的香草冰激凌筒轻轻吸吮。
就这样享受起了高中生活中难得的美好日子，黎灿还有些恍惚。
那场风波已经过去两个月。
尔虞我诈还历历在目，但那些可恶之人早已淡出了视线。
杨柳退学了。
想是觉得在学校已无法抬起头了吧，没过多久就再也没出现过了。只有办退学手续那日，听说曾逗留校园。
学校并未给她留情面。照样是给了处分才办的退学。这样一个不光彩的记录，会随着她去到日后的各种生涯。
柳金枝被判了三年。
起初她的代理律师还为她辩称，她非本案主使，而是受人哄骗，成为挂名法定代表人。诊所的主要发起者是一名钱姓医生。
可那姓钱的，还有另外两个无照医生，都口径一致地供述，柳金枝才是诊所的牵头人。甚至连假证照，都是她一手经办的。
她不仅自已有过出资，还从事一线销售。对受害者的哄骗及虚假宣传都由她主导。她身为执业护士，还违规进行手术室的部分操作。
桩桩件件，听上去匪夷所思，竟多有证据来证明。
黎灿和穆子言对此也有耳闻，但他们敢肯定，柳金枝是被这几个人合着伙坑了。
他们诱骗她入局，一早就想着，如若事发就把她推到前面顶包，承担主要罪责。他们便可推脱成次要从犯，减低刑罚。
谁让这柳金枝明知是不道德的非法勾当，还要参与其中。法律风险意识淡薄，还想一朝变富。
没人救得了她，也没人想救她。
让人略有些意外的是杨国怀的反应。
他听闻杨柳和顾长伟在学校闹的那一场，反应不是吃惊，不是激愤。他只是默不作声，掩面而泣。
他原本一早便知小柳不是他的亲生女儿。也早就知道柳金枝是拿他当接力棒使的。
但他自问从没亏待过柳金枝和小柳，只求她们在他身边安安稳稳，彼此是个亲人。
他却被母女二人死死蒙在鼓里。原来二人一直与那正主牵连不清，过从甚密。母女二人皆如此待他，他彻底寒了心。
他在杨柳的柜子里发现过五万块钱。他便不再说什么了。人家亲爹能随时给她掏几万块，可自已呢。曾经再怎么心疼她，也什么都给不了。
杨国怀是不知道，那亲爹以后也很难随时掏出五万块钱了。他自已还鸡飞狗跳呢。
杨柳见杨国怀对他失望冷淡，本想过求得他的原谅。她知道，只要她求，她爸会心软的，还会把她当女儿的。但她终归还是骨头太硬，不愿低头。
母亲犯罪入狱，父亲对她失望透顶，生父那边也没了倚靠。杨柳从此要怎么过，没人能知晓。
黎灿想到自已当初对穆子言说的。
如果证明是她干的，会让她身败名裂，一无所有，一辈子不能翻身。
这话说得够狠的。
讲出这话的黎灿，当时还不知道自已能不能做得出，做得到。
但现在看来，已经实现了。
冰激凌的清凉浸润着口腔。褪去热气，黎灿和赵晶晶也欣赏够了赵晶晶拍下的精彩瞬间。准备起身回程了。
黎灿还要去学校接穆子言放学。
穆子言的暑假安排得很满。
先是两周的清大法学培训班，之后是三个礼拜的游泳锦标赛集训。再然后，他说还要飞一趟漂亮国，去看看他爸妈。
黎灿呢，没有旁的事。如果可以，她想直接驻扎在福城算了。
最后还是想先陪穆子言把学校的事都解决完，等他出国了，自已再和朱晓一起去福城。
法学培训班设在附中新教学楼的一间大阶梯教室。
教室大门就斜斜对着校园林荫道。
黎灿一看，时间正好，快下课了。便到林荫道上找了个长椅坐下。乘着下午难得的阴凉，边看书，边等着男人下课。
过了一阵，道路尽头隐约有了说话的声响。黎灿侧头望去，见学生已三三两两走了出来。
黎灿合上书，站起身，干脆将后背倚在一棵树后，背冲学生过来的方向。她想还是低调些，稍微避一避耳目。
不多时，一道熟悉的身形从眼前掠过。
黎灿不需辨认，单是那修长身量与轮廓，用着余光她也知道是穆子言。
只是。
一侧挎着双肩包的穆子言，身侧还跟了一个女生。两人正并肩向外走着。
走出几步的穆子言，忽然定住脚步，猛然向右后一回眸，正与黎灿迟疑的目光撞在一起。
“你到啦。”穆子言弯唇向着她走来。
刚才他身侧的女生，也驻足回头。
看到这女生面庞的那一刻，黎灿手中的书不觉倏地滑落到地上。
她弯腰捡书的当，女生已转过身，正面对着她，走到她面前举起右手挥了挥。
“Hi，黎灿。”
Hi，娄畅。
你不用自我介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