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灿打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满头大汗的朱晓。
身高一七八,头发微卷,有维族血统的朱晓长得浓眉大眼,鼻梁高挺,颇有些异域男子的英气。
本来挺帅气的小伙,偏偏是个棒槌。
这小子,右手拎着几袋子零食,左手托着一只瓷碗,里面趴着他在山涧里捡到的那只小乌龟。
朱晓像到自已家一样。进门,脱鞋,换鞋。
想把吃的东西放在餐桌上,却发现桌上已经堆满了各种。都是黎灿的亲戚长辈上午送来的。
他干脆把自已拎来的零食堆在地上,只把小乌龟碗摆在桌上。坐下,抹了抹额头上的毛毛汗。
“我已经有贵小七了,你该不会还想让我帮你养一只吧?”黎灿道。
“快收起你那非分之想。” 朱棒槌开口道。
“我是把它带过来,让你帮我看看,是公是母。”
黎灿接过朱晓递来的小家伙,端详了一会儿。
“看不出。”
“看了这么半天,看不出?”
“我不会看。”
“养了快十年乌龟了,不会分公母?”
“嗯不会。知道公母干什么。”
“知道公母,我好给它找个伴啊。”
好吧,还是你善良。黎灿心里嘀咕。
我家贵小七没摊上喜欢保媒拉线的好主人。
黎灿突然脑袋里叮了一下,一个记忆闯进脑海。是第一世的记忆。
他们一直把贵小七当公乌龟,因为养了好几年,它都没下过蛋。
但是大概是大一那年在寝室,有一天她发现贵小七的缸里多了几个白色小球,后来才惊喜地发现是龟蛋。
十年老龟下蛋了!
我家贵小七是小姑娘,哈哈。
“贵小七应该是公的,七年了没下过蛋,”黎灿说。
在这个时间点这样说,不算说假话。
“你的小乌龟太小了,我看不出。”
朱晓无奈把小乌龟放回缸里。
“对了,我妈说这些吃的都健康的,不发胖,让你随便吃啊。”
朱晓说着,把目光投向桌子的方向。
那一座零食的小山。
“不过我看你要是把这些都吃了,能胖十斤。再加上伤筋动骨的,至少仨月不能做运动。”
不能做运动,不能做什么运动?
被某些事占据头脑的黎灿,有些走神,没反应过来。
“打球啊,你不是每个礼拜都要打羽毛球吗,现在打不了了!”
哦,是啊。
当初也是因为脚伤,好几个月没下场打球,人胖了几斤,还错过不少精彩。
也是因为脚伤,从此打羽毛球时,脚踝就一直别扭。医生建议她换一些对脚踝冲击较小的运动,她才选择了游泳。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脚伤首先引起的就是她和褚航的频繁接触。
那时褚航天天往她家跑。她回学校上课之后,褚航也如影随形。扶她穿梭于教室,帮她去食堂打饭。
大包大揽,主动而体贴。
但随着两人成为男女朋友,他们的不同才体现出来。
黎灿不喜欢在全校师生面前招摇过市,想要低调行事,而褚航却想要昭告天下这个既漂亮又优秀的女孩是他的了。
黎灿想要除了谈恋爱,还有学习,阅读,写作的时间,但褚航却想要俩人二十四小时腻一起。
“对了,”朱晓又说。
“我妈说咱们参加的那个比赛,进决赛了,要交新一轮参赛作品。问咱们还参加不参加。”
比赛?黎灿陷入记忆搜索。
哦,比赛!漫画创作大赛。
她和晶晶、朱晓组成一个团队,一起报名参加的。
第一世,褚航一直霸着她的时间,她也是晕了头,没能坚持自已,用一些狗屁理由搪塞了自已和队友,没有参加决赛。
第二世,她还处在重生的恐慌中,没缓过来。根本没留意这事。
“这是邀请函。”朱晓从兜里翻出一张折了三折的纸,“你和赵晶晶看看啊,反正我是随时奉陪。”
朱晓把纸递到黎灿手里,说了句“那我先走了啊”,就拔腿往门口去。
“我还得去花鸟市场买缸,去晚了该关门了。”朱晓说着已经穿好球鞋,拉开门。
可望着门外又定住了。
“穆子言?”
朱晓吃惊地看着门外,高他小半头的男生。
“朱,晓?”穆子言一字一顿。
看到朱晓的那刻,先是迟疑了一下,然后眼神中放出冷光。
好像在说:怎么又是你。
黎灿闻声有些艰难地蹭到门口,感受到了空气的凝滞。
“我就是个跑腿的,我妈叫我来的。”朱晓说。
“我妈和黎灿她妈是好朋友。”
“我妈关心黎灿是自然。”
“我可没有那么关心。”
穆子言未发一言。
黎灿则狠狠地斜睨了朱晓一眼。
没有那么关心?
这世从开学到现在,我和穆子言认识不过才一个多月,咱俩可是认识一辈子了,至于这样迫不及待卖我吗?
“怎么啦?”朱晓冲着黎灿说,极委屈,“你没看他凶神恶煞的。”
黎灿依旧气不打一处来地瞪着朱晓。
朱晓在黎灿和穆子言中间,左看一下,右看一下。
他凶我,她瞪我。
你俩配一脸,行了吧。
“拜拜!”朱晓毫不犹豫,拔腿就跑。
侧身错过穆子言的时候,还补了一句:
“对我,你真不用介意,我无性别。”
朱晓一溜烟跑下楼,没影了。
只剩下黎灿和穆子言尴尬而立。
无声胜有声。
“他的意思是,他是gay?”穆子言开口。
“不是。”黎灿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句问话。
“不是,不是。”连忙摇头。
“那是,双?”穆子言脸上依旧带着问号。
黎灿那不存在的眼镜,此刻猛地跌破了。
她没想到这一世这么刺激,会听到穆子言说出这样的话,而且是关于朱晓的!
“没有,没有,没有!他不是!”
黎灿的头快摇掉了。
又是片刻的沉默。
“我可以进来吗?”穆子言开口。
黎灿想都没想,就下意识侧了个身,给穆子言让路。
然后又疑惑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家住哪的?”
穆子言从黎灿身前过,嘴唇动了动,像是要说点什么。然后又没说,只是脱了鞋,走进去,来到餐桌旁,把背包取下。
黎灿在与穆子言擦身而过时,紧张得心提了起来。
黎灿啊黎灿,你不是说要找人家比划比划吗?怎么现在羞怯起来了?
黎灿心里已经对自已开骂了。
是不是对十六岁的穆子言下不去手。
黎灿看着穆子言。
鼻梁是挺的,背是挺的。还是那么,好看。
“今天的笔记,带来给你。”穆子言从背包里翻出本子。
黎灿蹭到桌前,翻看起穆子言的笔记。
又看到子言的笔记了。
黎灿心里一暖。
第一世的高二,想必那时候穆子言已经对黎灿动心已久。
而黎灿仍是褚航的女朋友,尽管这俩总是有目共睹地争吵,闹别扭。
在班级里,穆子言和黎灿坐斜前后的位置。
有时老师在讲台上念卷子答案给大家对,黎灿忙着赶其他功课,穆子言会主动侧身拿起黎灿的卷子到自已桌上,帮她把答案用红笔对好。
也会将黎灿最爱错的习题,默默抄成笔记,放到她桌上。
那时的黎灿,好怕自已会成为那种始乱终弃的女孩。
她不敢看穆子言,不敢多看他一眼。
尽管穆子言什么都没说,可方圆几十里的人,怕是都已经看出这小子的心思了吧。
褚航当然也看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