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这些天,谢辞砚再也没有来过落霞阁。
姜妘猜测他大概已经离开了京城,便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将他抛之脑后。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一个月过去。
寒风乍起,雪珠子簌簌落下,冬天到了。
这一日,正房一如既往的热闹。
见气氛正好,姜妘拿出一双绣鞋,道:
“老太太,天气冷了,我给老太太做了一双鞋,手艺粗陋,老太太别嫌弃。”
寄居侯府的这段时间,姜妘常把“感念侯府恩德”这话挂在嘴上,但感恩也不能只靠一张嘴,还得做点什么。
这些日子,她没事的时候,就在为老夫人做鞋。
原主家境普通,又年幼丧母,后来的继母不过是妾室抬正,对她也是面上功夫居多,因此,她女红一般,只会基本的剪裁,刺绣水平也不怎么样。
做鞋吃力气,手不巧,绣活也一般,就只能在“用心”上下功夫了。
果然,老太太接过鞋,看着上面细密的针脚,叹了一声:
“妘丫头有心了!”
“孝敬老太太是应当的......”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外面一阵喧闹。
紧接着,一个小丫鬟打起了帘子,匆匆进来回禀:
“老太太!二少爷回来了!”
这话一出,姜妘连忙低着头,退至一边。
老太太的心思早不在她的鞋上了,其他人也都叽叽喳喳的议论起来:
“二哥哥可算回来了!”
“天这么冷,二哥哥办差可是吃了大苦头!”
“听说这一回办差,二哥哥是和五皇子殿下一道!”
......
议论声中,丫鬟挑开帘子。
一个披着玄色狐裘大氅的男子进来了。
他是骑马回来的,鬓间眉梢淬着霜白的冰雪,一双冷眸凛冽如夜色中呼啸的寒风,正房里融融的暖意似乎都被那风驱散了。
他大步走到老夫人跟前,跪下:
“给老太太请安。”
老夫人忙把他扶了起来,问:
“进宫了?”
“刚从宫里回来。”
“骑马赶回来的吧?眉毛都冻霜了!在马车里坐着不好?何必这么赶?”
二太太嘴巧,笑道:
“阿砚又没媳妇,一出宫就往家赶,还不是惦记老太太!”
老夫人被哄得心花怒放,拉着谢辞砚的手,眼中充满了骄傲:
“阿砚这回差事办的好,是咱们阖府的荣耀!咱们宁远侯府的儿郎都该像阿砚一样,为皇上分忧!”
一旁的丫鬟搬来一把椅子,好叫他坐在老夫人跟前,陪老夫人说话。
他解开大氅,脱下,坐在椅子上,口中应答着老夫人的问话,深眸却朝着姜妘瞥去。
隔着一室的距离,那富有穿透力的目光让姜妘心惊,她心中一慌,往一旁的谢琼玉身后避了避。
可惜谢琼玉年纪虽比她大,却矮了她大半个头,这一避,只是徒劳。
她低着头,仍能感觉到男人似有若无的目光。
颈后寒毛竖起,她攥着手指,垂着眼睫,一声不吭。
老夫人握着谢辞砚的手,问了几句差事,发觉他似乎心不在焉,一双混浊又犀利的眼便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阿砚在看什么?”
“要恭喜三妹妹了。”
那双漆黑的眸不闪不避,微微眯起,注视着姜妘的方向:
“听说三妹妹和溪石快定下了。”
谢琼玉羞红了脸,不好意思开口。
二太太心中十分得意,矜持的笑道:
“那日赏菊宴见过一回以后,就定下了。”
姜妘站在一旁,心中了然。
难怪那日二太太那般严防死守,原来是为了给谢琼玉相看!
只是二太太口风把得紧,之前旁人都不知道,如今亲事定下来了,这才吐了口。
一时之间,屋里待嫁的姊妹们也都各有心事,只是嘴上七嘴八舌的打趣道:
“那日赏菊宴我就猜着了几分!隔了老远,三妹妹一见着梅大公子,眼珠子都转不动了!”
“三姐姐真是好福气!梅家自前朝起便是书香世家,梅姐夫是梅家长房的嫡长公子,三姐姐以后就是梅氏一族的宗妇了!”
“三姐姐得了好夫婿,也该请姊妹们吃回酒,可别一个人偷着乐!”
......
众人取笑了一回,都知道老夫人要跟谢辞砚说体已话,便识趣的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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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昭月堂,姜妘戴上风帽,回了落霞阁。
一进东院,雁声堂的大丫鬟小肆走过来,朝她行了一礼:
“妘姑娘,二公子回来了。”
“劳烦小肆姑娘跑一趟,我刚刚在昭月堂也见着二公子了。”
说着,她喊了一声“玉簪”,要叫人给她上茶上点心。
小肆却是摇了摇头,阻止道:
“妘姑娘不必忙!奴婢不是来吃茶的!是奉了公子的命,要把姑娘带去雁声堂!姑娘快回屋,多擦些脂粉,换身鲜亮的衣裳,二公子瞧了也高兴!”
“小肆姑娘,我不顾孝期,和二公子......伺候二公子已是不孝!如何能为了取悦男子,就涂脂抹粉,富丽闲妆?这是将孝置于何地?”
看着姜妘眼中的冷意,小肆意识到,这位寄居在侯府的表姑娘,性子是看着软,但也不是那等任人轻贱的女子。
她收起了心中的那丝轻蔑,不敢再把她当做可以呼来喝去的通房,只道:
“二公子放下话来,奴婢也只好听着,妘姑娘既然不想梳妆打扮,这便和奴婢一道去雁声堂吧!”
“在昭月堂站了半日,口都干了,小肆姑娘也随我进来,喝口茶润润喉吧!”
说完,不等小肆回应,她就扭身进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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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刻钟后,东厢房。
小肆催了又催,姜妘终于起身,带着丫鬟,出了落霞阁。
在前头引路的,正是小肆,她说:
“从这儿到雁声堂,有条小路可以去,那里有道门,一直锁着,如今守门的婆子已经打点好了,以后姑娘去雁声堂,走那道门便是,不会被旁人发现的。”
姜妘心下凄然。
只是,既然已经决定先稳着谢辞砚,她也不愿表现出被逼迫的抗拒,免得惹来他的不快,徒增麻烦。
她跟在小肆身后,轻声道:
“小肆姑娘放心,路我已经记下了。”
“妘姑娘客气了,二公子从前不近女色,姑娘能得二公子青眼,是有福之人!只是......”
顿了顿,她觑着姜妘的脸色,接着道:
“只是,这回二公子离京办差,是同五皇子一道去的,五皇子赠给了二公子一位美人。
不过妘姑娘也不必担心太过,这位美人是五皇子刚刚用马车送来的,二公子还没来得及收用。
何况姑娘是守备大人的义女,又是被二公子第一个收用,只要好好伺候,将来好多着呢!说不得哪一日,奴婢还要求到姑娘门上来呢!”
见姜妘不好拿捏,小肆转而奉承起了她,也递出消息,向她卖好。
姜妘扶着白芍的手,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
有别的美人伺候着,他对她的兴趣就能渐渐变淡了!
“小肆姑娘客气了!二公子官至大理寺少卿,位高权重,身边本就该有美人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