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渐越来越冷了,府里开始裁冬衣了。
今日太阳好,各院翻出了主子们的大毛衣裳,拿出来晒。
白芍出去看了一圈,啧啧称奇的回来了:
“以前在遥县,羊皮袄已经是难得的好衣裳了,谁知道在侯府,羊皮的都瞧不上了!”
绿萼以前在锦澜苑待过,听大丫鬟们说过几嘴,便道:
“大毛衣裳的讲究可多呢!
羊皮的也不是都不穿,有种叫‘珍珠毛’的羊皮褂子。
是母羊怀胎数月,快要生小羊的时候,把母羊宰杀了,用它肚子里小羊的皮炮制成熟皮,那‘肚剥羊’的皮颜色又白,一团团羊毛盘得紧紧的,像一颗颗珍珠一样。
这种珍珠毛的羊皮做成褂子、皮袄、斗篷都好看,就是没那么暖,初冬没下雪那会儿穿的。”
姜妘一时也听住了。
果然不管什么时代,上层阶级总有普通人想象不到的享受。
这边正说着话,二太太身边的刘妈妈突然来了。
“妘姑娘,府里要裁冬衣了,奴婢是带人来给妘姑娘量身的。”
“劳动刘妈妈跑一趟,这种事打发小丫头过来就行了。”
姜妘一边说,一边引着刘妈妈,来到了东厢房。
白芍绿萼两个大丫鬟连忙给刘妈妈奉上茶水。
刘妈妈坐在楠木莲纹圈椅上,接过茶,嘴唇碰了碰茶盏,就算是喝过了。
她环顾着屋里的摆设,脸上流露出几分神气:
“当初这屋子还是老奴带人布置的,妘姑娘住着可好?”
“都好,还是刘妈妈的眼光好。”
“姑娘住着舒心就好。”
刘妈妈矜持的笑了笑,又道:
“奴婢今日来,也是想提点妘姑娘,姑娘还在孝期,三日后的赏菊宴也别太打眼了,咱们侯府教养出来的姑娘,可不能叫人看了笑话。”
姜妘愣了一瞬,点点头:
“刘妈妈说的是。”
“妘姑娘明白就好,快去量身吧!二太太那儿还有一堆事,奴婢得赶回去!哎!奴婢就是个劳碌命啊!”
说着,刘妈妈放下茶盏,转身离开。
两个小丫鬟动作很快,给姜妘量过身,记下了尺头,也离开了。
白芍这才冷哼一声:
“刘妈妈这是什么意思?”
绿萼在府里待的久了,一听刘妈妈的话,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二房的三小姐,四小姐,七小姐都到了要定亲的年纪,二太太是不想让小姐打扮的太打眼了,抢了二房小姐的风头。”
自打姜妘认了义父义母以后,白芍多多少少是有点飘了,被刘妈妈这么一敲打,就像一下子被打入尘埃了一般。
她忿忿不平的道:
“我们小姐穿衣打扮从不冒尖,平时最多上一层口脂,刘妈妈做得也太难看了!你刚刚瞧见没?她连茶都没有喝一口!不过是跟咱们一样的奴才秧子,居然摆这么大的谱!”
绿萼看着姜妘的瓷白的脸,心中叹息。
生了这样一副倾城貌,也难怪二太太要防着。
“咱们小姐就是不打扮,也是清水出芙蓉!二老爷只挂了个虚职,二房的少爷也没一个有官职的,二太太自然想把女儿高嫁出去!先前的大小姐、二小姐都是这么嫁出去的!”
二房别的不多,就是女儿多。
二老爷出了名的好色,一个又一个通房、美妾往屋里抬。
女人多了,生的自然也多了,只是阴盛阳衰,总共只生了三个儿子,却有七个女儿,除了嫁了的大小姐、二小姐,还有五个待字闺中。
女儿们高嫁,也好给二太太的好大儿铺路。
姜妘垂着眸,轻声道:
“我本来也没打算打扮得多隆重,到时候素净些便是。”
说完,她站起身,拉了白芍,又叫了朱嬴:
“走吧,去看看湄姐姐,她还病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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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澜苑。
顾子湄病这一场,也遭了罪,看上去消瘦了不少。
姜妘看着她苍白的脸色,笑道:
“过几日府里又要办宴了,说是赏菊宴,湄姐姐好生养病,到时候一起赏菊。”
在这个时代,宴席是重要的社交场合,京城的官宦之家三天两头的举办宴席。
春日有踏春宴,夏日有赏荷宴,秋日有赏菊宴,冬日有赏梅宴......
总之,就是打着各种各样的名号办宴社交。
顾子湄沉默了一瞬,摇了摇头:
“若是以前,我还愿意在赏菊宴上做一两首诗,画一幅画,如今病这一场,倒是熄了这些心思。”
见顾子湄的玉镯大了一圈,松松的挂在腕上,姜妘有些心惊:
“湄姐姐不发热了,也不咳嗽了,就是看着没精神,憔悴了好多!湄姐姐要不要换一个大夫看看?”
“妘小姐快劝劝我们小姐吧!我们小姐这是多思多虑,郁结于心!从前她不这样的!”
这时,顾子湄的大丫鬟走过来,给姜妘奉上茶水,眼睛里含了一丝泪意。
姜妘心中有些猜想,但还是问了一句:
“湄姐姐这是怎么了?”
顾子湄叹了口气:
“你也听到了外头那些流言吧?”
“外头都说安国公世子对湄姐姐一片痴心,只是,安国公世子是一厢情愿,是单相思,这些传言没有影响湄姐姐的清名。”
“安国公世子也是为了帮我!那个荷包......那个荷包......”
顾子湄摇着头,眼中泪水“啪嗒”一声流了下来。
家丑不可外扬。
姊妹为了亲事互相戕害,说出去旁人都会笑掉大牙。
她抿紧了唇,把满腹的委屈都咽了回去。
但姜妘看着她的神情,就已经秒懂。
果然如此!
前世的影视剧、宅斗小说没白看。
良久,顾子湄方才叹息一声:
“外头已经传开了,都说是安国公世子单相思,我也不愿因为我,坏了他跟砚表哥的情分,这门亲事,我不打算定了。”
姜妘心里明白。
归根结底,顾子湄是不愿跟顾子薇争下去。
她叹了口气,对顾子湄越发有好感了:
“湄姐姐是个骄傲的人。”
“不是骄傲,只是觉得没意思。”
还觉得震惊,和不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