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这回可不是我告的状!是枫公子听见外头值夜的婆子嚼舌根!知道你被厨房的人欺负了,就报给了二公子!现在掌勺的秦大婶子被打了板子,撵到庄子上去了!”
没等姜妘叫人,白芍就跑进书房,叽叽喳喳回话。
姜妘点点头,沉吟道:
“倒也是好事,有了这一回,这些下人就再不敢随便踩我了。”
“可不是!有了这一回,再没人敢欺负小姐了!”
“我该好好谢谢枫公子才是!”
当晚,等谢枫来取账本的时候,姜妘就取来一块黑中闪紫,坚硬如玉的松烟墨,用匣子装了,赠给谢枫:
“枫公子见多识广,好墨见过不知多少,想必这块墨锭在枫公子看来也只是寻常,只是今日的事多亏了枫公子,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请枫公子收下。”
谢枫打开匣子,看了一眼,问:
“你怎么不送给二公子呢?”
“二公子......”
姜妘苦笑着摇了摇头:
“这块墨,连枫公子都未必能入眼,又怎么会被二公子看在眼里。”
何况,眼高于顶的二公子又怎么会把这种小事放在心上?
即便谢枫把厨房欺负她的事报给他,他也顶多吩咐一声,让谢枫去办而已。
归根结底,没有谢枫,这件事都不一定能传到谢砚辞的耳朵里,事情的功劳,当然要算在谢枫的头上。
谢枫看了她一眼:
“妘姑娘怎么知道......”
话还没说完,他又摇了摇头:
“罢了!不早了,妘姑娘早些休息吧!”
说完,他收了墨锭,用箱子将今晚的账本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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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落霞阁。
早上请过安以后,谢琼霜跟着姜妘,来了一趟东院。
她打量着满屋子的富丽陈设,脸上多了几分意外:
“妘妹妹这屋子收拾得可真好!”
“二太太管家,这屋子也是二太太收拾的,住进来以后,我也没让丫鬟动过。”
姜妘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说来不怕你笑话,我就是想动,也不敢动,这桌椅摆设,都是登记造册了的,我是生怕一动就碰坏了上面的镂雕,螺钿。”
“你也太仔细了些!二哥那么聪明的人,打人前怎么会没想到后果?明珠公主刚露出选驸马的意思,二哥就下了江南!依我看,二哥心里早有成算!你的事不过是碰巧了!”
“二公子天纵之才,神机妙算,又拯溺扶危!他自然是早有考量!只是我却不能仗着二公子心善,就不知轻重,变得轻狂起来!”
“妘妹妹这下可以安心了!厨房的秦大婶子丢了差事,被打发到庄子上去了,以后下人定不敢作贱妹妹了!”
说着,谢琼霜笑着道出了来意:
“早上我听妹妹说,你这儿有柳公权的字帖?”
“我爹是个穷书生,连秀才都没考上!不过,我爹把祖上留下来的字帖当宝贝似的藏着,就是日子再艰难,他都不肯卖的!”
哪里是姜父留下来的字帖?
不过是姜妘字太难看,谢辞砚看了以后虽没说过什么,可上次走之前,就丢了几本字帖在她桌上。
可见矜高倨傲的二公子有多嫌弃她的字了!
谢琼霜的脸上多了几分急意:
“妹妹知道,越儿是和我一母同胞,他如今已经启蒙三年,开始读四书了,可那笔字却是写的寻常!
夫子一早说过他的字没有筋骨!所以我才想替他寻一本柳公权的字帖!不知妹妹要如何才肯割爱?”
三老爷宠爱徐姨娘,徐姨娘肚子也争气,生了谢琼霜和谢辞越一儿一女,在三房成功站稳了脚跟。
只是,柳公权是著名的书法大家,其书法融汇新意,被称为“柳体”,以骨力劲健见长,与颜真卿齐名,人称“颜柳”,他的字帖何其难得!
三房是庶出,还频频惹事,惹得老夫人、侯爷、侯夫人......都不待见,谢辞越又是三房的庶子,哪里有本事寻到柳公权的字帖?
姜妘叹了口气,指着一旁的开得正盛的白海棠:
“霜姐姐,你瞧!这花,是怀表哥送来的,听说红姨娘那儿送的是红海棠!我家世贫寒,从不奢求未来夫君出自显贵门第,只求他是个踏实的好人!”
谢琼霜瞬间了然。
她凑近了姜妘的耳朵,低语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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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凝香苑。
张道婆的到来,令文三太太十分高兴。
自打谢辞怀与人争风吃醋,从马上摔下来,断了腿以后,她就将自已的希望寄托在了虚无缥缈的玄学之上,与这些神神叨叨的道婆、老尼越走越近了。
张道婆是习惯在高门大户走动的。
她知道,许多贵妇人常年待在内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蝇营狗苟之辈见得少了,再被她拿鬼神之说一恐吓,最容易受到哄骗。
她如往常一般,要将些神神道道的经文念给文三太太听,被文三太太打断:
“这些不急,你先帮我合一合这两个八字。”
张道婆看着这两张红纸,掐指一算,摇了摇头:
“这两人,一个属虎,命属阳火,性烈而刚,行事果断但是容易冒进,一个属兔,命属阴水,性柔且静,思虑周全却又优柔寡断。”
文三太太一拍巴掌:
“阿弥陀佛!道婆啊!你这一算可真神了!”
儿子是个暴脾气,自已这个做娘的会不知道吗?
姜妘看着也的确是个温柔娴静的女孩儿!
“不过三太太,不是我泼凉水,这两人的八字不但不相合,还相克!若是这个属兔的晚生一年就好了!属猴的才能旺这个属虎的!哎!可惜了!”
“你说得果真?!”
“三太太,你若是不信,又何必找我来合这个八字?!”
张道婆似笑非笑的站起来,要告辞离开——
文三太太连忙把她拉住:
“别走!我信你便是!”
说着,她不由低泣起来:
“道婆好大的气性!你又不是不知道,怀儿废了,又被关了一年禁闭,老夫人越发不待见我了,连请安都不叫我去!
我在这府里受尽了冷眼!连个知冷知热的贴心人也没有!也就只有道婆你能来陪我说说话了!”
张道婆刚刚发怒,也不过是故作姿态而已。
她叹了口气,坐了回去:
“除了从自个儿肚子里爬出来的儿子!再没有哪个叫做娘的这样挂心!这个属虎的,可是五少爷的八字?”
“可不就是我的怀儿!”
“你若是信我,就找个属猴的姑娘来!我再来合一合八字!若是能旺他,许是将来有别的运道,也未可知!”
文三太太眼睛一亮:
“别的运道?”
“五少爷的腿折了,就是撞了煞气,走了霉运。”
“可不就是这话!”
满京里的纨绔子弟多了!
眠花宿柳的,包养戏子的,偷置外宅的......怎么就只有她的怀儿摔成了残废?成了满府的笑话?!
文三太太心中满怀不甘:
“我的怀儿何曾有他们说的那样坏?不过是年轻贪玩罢了!我定要找个能旺他的媳妇,冲一冲他的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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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再次合过八字后,文三太太叫来了谢辞怀:
“怀儿,你跟妘儿八字不合,你绝不能娶她!还是娶姜姗吧!她八字好!一定能旺你!”
“娶不娶都无所谓,但这么个美人白放着,我可不甘心!”
文三太太唇角扯动,眼中掠过一抹狠意:
“她身边那个叫魏紫的丫鬟,就是我这里送过去的,她一家子的卖身契都捏在我手里!”
谢辞怀露出了诡异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