垣澈的话，似乎击碎了木兰洲的自尊，他脸上染了些许怒色，抿着唇，紧紧盯着垣澈。
沉声反问：“那又怎样？原来垣澈先生也有好奇心。”
垣澈站直身子，挑着眉梢：“我只是想关心一下，别无他意。”
木兰洲一翻身跃进屋内，与垣澈对视着，语气不善：“你离开时为何要用那悲悯的眼神看我？你在可怜我？你怎么知道我可怜？
我承认你有一双洞悉一切的眼睛，但我希望你不要对我，对我家人，有任何你自以为是的臆测，我们很好，至于我哭，”
木兰洲往前一步，紧紧锁住垣澈的双眸，一字一顿说道：“你为何就是独独不和我说话。”
今晚的元宵晚宴气氛热闹，在场的所有人都很快乐，包括被他气的打了他一耳光的父亲都满面红光。
垣澈坐在他们中间，敛了以往的淡漠冷寂，他很客气地跟他们交谈，聆听他们的谈话，谦逊有礼，就是唯独没有看他，没有注意到他。
垣澈看着眼前炸毛的少年，不禁哑然失笑：“阿洲，你确定当时我同你说话，你不会闹脾气像现在这样呛人，或者傲娇得不理我？”
木兰洲偏过头又是哼了一声，不予回答，垣澈也只是好笑地看着他耍些小孩子脾气。
“垣澈，你这里有酒么。”
垣澈拿来了两坛红绸封口的果酒，两只镶嵌宝石的琉璃樽。
“垣澈，你是哪里人。”
“东海。”
两人坐在窗外的走廊上对饮，看着墨家刚刚燃起的烟火，在空中裂成无数光芒，绚烂多彩，映得木兰洲的脸通红。
他们无声饮酒，只有当烟花炸开之后，空气安静下来才会说上几句话。
“垣澈你一个人住在水蕴苑庄，不孤单么，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你以前从未好奇过我的一切，现在是怎么了。”
“怎么，只准你对我有好奇心，我就不能？好一个只许自已放火，不允别人点灯的垣澈！”
“哈哈哈，”垣澈笑出声来，声音明亮：“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木兰洲举起琉璃樽和垣澈对碰一下
“没什么，只是偶尔会觉得你很神秘，你跟我哥哥一样，完美到让人发自内心的想要去守护。
以后我若是强大到无所不能，一定能让你和我哥哥，拥有这世上最美好的一切。”
垣澈被他的豪言壮语逗乐了，强大到无所不能这样的话，他自已都不敢说出来。
“我明天就要启程前往无忧山拜师学艺了。”
垣澈为木兰洲倒酒的手顿了一顿，他这才注意到木兰洲一脸的认真。
“这么突然？”
“是的。”
木兰洲仰起头一口喝光樽中美酒，而后他望着垣澈说道：“这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
我哥哥六岁那年被一只树妖所伤，所以他现在身体一直不大好，我总想着去学些斩妖除魔的本领来保护我的家人。
可我父亲一直以我太小为由，屡次拒绝，如今我已满十六岁，可以独当一面了。
听我叔父说，本月是无忧山五年一度的普招弟子的时间，我想抓住这次机会。”
“斩妖除魔吗？”垣澈问他：“是不是待你学成归来，要杀尽天下所有妖魔。”
“嗯。”木兰洲坚定地点头。
“呵呵呵，傻孩子，并不是所有的妖都该杀，他们和人一样有善恶之分，自有命理。”垣澈忍不住笑出了声音。
“不管他们是善是恶，既然非人类，为何来到我们人间？乱了人间秩序，就该受到应有的惩罚。”
垣澈的视线才从木兰洲的脸上，转向夜幕中噼啪作响的烟花上
“也许他们认为人世间，是个至美至善的地方，能够让他们留恋不回吧。”
“你们木兰家完全有条件请修士仙家常驻，保护你们的安危，你，没必要去无忧山。”
“你也觉得我不该去吗？”木兰洲饮了不少的果酒，他脸色绯红，唇色粉润，已有微微的醉意。
听见垣澈也这么劝他，目光有些黯然：“我只是想要变得强大，我想要保护他们，守护我哥哥，而不是把他们的安危交给别人，别人总有顾及不了的时候，而我随时都在。”
“你想修什么斩妖之术，我都可以教你。”
木兰洲又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他放下琉璃樽，贪婪的舔光唇上沾着的酒，呵呵笑了两声:“垣澈，你这里的酒是我喝过最好喝的，不辛不烈，味道甜甜的。”
木兰洲醉了。
垣澈抽出木兰洲手中空了的琉璃樽，这才想起来刚才拿出来的两坛果酒，名字叫醉生梦死，心中不免有些自责。
他还只是个少年，这样的酒不适合他。
醉生梦死，那是给两种极端的人喝的，精神空虚和肉体空虚的人，喝了这种酒真会让他们醉生梦死一回。
“你都是我哥哥的先生了，不求回报地教他吟诗作句，我怎再敢劳烦你教我些别的。”木兰洲的眼底有些许忧伤，言语间满是遗憾。
“可惜我不爱读书，不然也能和哥哥一样认你作先生了。”
他伸手去拿酒坛，模模糊糊地看着空无一物的竹桌，喃喃道：“奇怪了，都喝光了吗？”
“阿洲，你醉了。”
听见垣澈清淡温和的声音，墨罂恍恍惚惚抬起头，忽然他一手拍在桌子上借力飞起，稳稳地落在垣澈身边，迷离着眼看向垣澈。
“垣澈啊，我明天，我明天就走了，以后还请你多多照顾我哥哥。”
木兰洲靠着垣澈，昏昏欲睡，喃喃道：“他不大喜欢，不喜欢和其他的兄弟姐妹在一处。”
“垣澈啊，我哥哥….”
木兰洲睡着了，垣澈将他往身前揽紧。
指间一动，凭空出现一个结界将他们包围起来，阻隔了外面寒冷的夜风和嘈杂声。
他一手揽住木兰洲，望着头顶的月亮。
今晚的月色很美，比起他往年独自度过的每个夜晚，都要美，那是能让他更加安下心来的静谧。
“但愿今晚，阿洲你会有个美梦。”
垣澈抱着木兰洲飞下了揽月楼。
怀里酣睡的少年，满身散发着清新的熏香和酒香。
乌黑浓密的长发在空中纠缠飞扬着，白色的绸缎发带绕在黑发中，搭在他脖子上的那只手，因为他飞起来的动作，时不时触碰到他的侧脸。
这一刻，他忽然明白守护的意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