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他一声令喝,金台两边的鼓声浩荡响起,仿佛整座王宫都在高亢的鼓声中摇颤!
鼓声绵延百里,王城内每一处都能清晰听见!
农耕的农民,吆喝的小贩,嬉戏的孩童,煲汤的妇人全部被鼓声吸引,停下所有活计,兴高采烈眺望着王宫的方向。
金台之下,雪苏马似烈烈火红中的一点留白,招展于中,分外耀眼。白柳两边,手持新刀的两位豪杰笔直站在队列之首,眼神坚定,模样已经有了几分炽爝国大王的影子。
炎启豪觉得这是他人生中不可多得的正式场合,母亲余氏千叮咛万嘱咐,他自然不敢有丝毫怠慢。
此刻他僵立太久的身子忽然有些发麻,但炎启豪并没有让人看出任何异样,而是背地里咬紧牙关忍耐,定不会在如此隆重的场合出现任何差错!
炎启杰倒是放松,目光一直往雪苏马那边飘,若不是身后的仆人一直在提醒,他恐怕早就不耐烦现下的局促,任性的带着雪苏马出去玩了!
待鼓声停止,炎烨接过天山红溪之水所酿的烈酒,和众将士们微微颔首后,便一饮而尽,亲自摔杯!
烈酒入喉,酒盏崩裂。
碎屑在金台上绽开的同时,两位年长的嬷嬷掀开了轿辇的帘子,几名年轻的侍女扶着凝风青,缓缓从一侧的楼梯走上金台。
今日的凝风青,一改往日随意慵懒的样子,如此利落正式,在炎烨眼里,别有一番风情。
他身穿赤红色的锦服,头上认真盘起一个秀丽的发髻,平日里散落在肩上的发丝,也都被一丝不苟盘了上去,两边分别都有镶了红珊瑚的玉簪做点缀,使得整个人看起来明艳俏丽,搞得炎烨既兴奋又烦躁,他真想立即结束这无聊的大典,好能抱着美人去缠绵。
可身为炽爝国大王,总不能带头破坏规矩。饕餮在前,他只能垂涎,不能尝鲜,心中自是有苦难言!
金台最内侧的祠堂,依次供奉了炽爝国的历代国王和王后。
炎良的牌位在最显眼的位置,炎烨拉着凝风青拜过天地,又拜过炎良及各位先祖后,便正式成礼。
从此以后,凝风青在炽爝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谁都不会想到,曾经小小的战俘,如今摇身一变,成了炽爝国的内制司职。就连凝风青自已,都会叹一句世事无常,这么多年来,命运的齿轮,从不会前往设定好的方向。
宴会上,红灯高悬,流光溢彩,美酒佳肴,相继摆满。觥筹交错间,有人微醺,有人酩酊,有人借着酒劲儿招惹侍女,有些人侃侃而谈,评天论地。
席间,众人都想和内制司职攀谈几句,喝上几口。为此,炎烨替凝风青挡了许多杯酒,明明眼神都迷离了,还坚持说自已没事,踉踉跄跄的拉着凝风青游走于欢闹的人群之间。
这场宴会,并不是所有参加晋升大典的人都来了。
炎烨的两个儿子,在大典结束后,就被送回各自的城中。而本想和凝风青痛饮的桃子,还没来得及好好说几句话,就被煜城主那该死的控制欲给“请”了回去。
左大夫深谙近水楼台先得月的道理,把座位安排在武克霄身边,每每有人请左大夫喝酒,武克霄都会露出要杀人的眼神。左大夫只是淡定笑笑,拒绝了所有的邀请,摆明了要一直跟在武克霄身边。
直至午夜,炽爝王宫内,才渐渐安静......
再次来到武克霄的府邸,左大夫心凉了一截。
只见围墙之上,重新嵌上了几圈粗铁丝编成的防贼网。尤其是左大夫常常翻过的那面院墙,防贼网更是高了一倍之多。
左大夫唉声叹气的将武克霄扶进府邸,心想着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卸下对自已的防备,回到初见时,回到从前那段彼此不设防的日子。
喝醉的武克霄不顾左大夫和下人们的阻拦,非要跑到兵器库。左大夫不放心,怕到处散落的零件伤到他,也跟了进去。
半晌后,门外的下人们先是听见了一阵“叮叮咣咣”的打斗声,接着就是自家主人的谩骂声,过了良久,才鸦雀无声。
兵器库的门被打开,左大夫搀着喝醉酒的武克霄走了出来。
迈着七扭八歪的步伐,左大夫终于带着武克霄走回了寝室,在下人们无声的注视下,将其安排好后,才拂袖离开。
炽爝王宫内,醉醺醺的炎烨抱着凝风青,兴高采烈当着巡逻的兵士们绕了好几圈,才意犹未尽一脚踹开寝宫的大门,紧接着,大门就被识趣的下人们牢牢的给关上。羞愧了一路的凝风青刚想抱怨几句,就听“噗通”一声,身体被重重摔在了床板上。
之前虽然说好了晋升大典的当夜要陪着炎烨尽兴,可炎烨喝了这么多酒,凝风青当真觉得“尽兴”就是要命。
他乐观的想,或许炎烨能趁着醉意早点睡去,累了一天的他,也可以早点休息。
可惜,事与愿违。
炎烨可没忘记晋升之夜的约定,那是他软磨硬泡,硬逼着凝风青同意的!
狂风席卷,暴雨来袭,喝醉的炎烨完全沉溺,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
若是任由他这样下去,凝风青觉得自已恐怕会死在这里,他本能的想逃,可就他那点力气,在炎烨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木雕床榻,像是要在狂风暴雨中摇碎了一样,红色纱幔凌乱的垂下,在交织的呼吸声中,轻轻摇曳。
疼,真的太疼了,这已经超出了凝风青能够承受的范围,他清楚的看到一抹如玫瑰般的血色蔓延开来。
然而此刻的他思绪已经涣散,别说呼救,就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渐渐的,凝风青觉得身心都已支离破碎,这满眼的红色也越来越模糊,直到变成了眼里一片化不开的黑色......
第二天,凝风青醒来时已经是傍晚,他并没有看到炎烨,而是看到一群太医站在床榻前可怜兮兮的看向自已。
太医们身后的阿光,见凝风青醒来,立即闪身出了寝殿,不一会儿功夫,炎烨便匆匆赶来 。
寝殿内,炎烨进来的同时,太医们便跪了一地,其中一个最年老的太医道:“禀告大王,内制司职已经醒来,就说明已经没了性命之忧,只是身上伤的太重,恐怕要静养好一阵子了。”
炎烨坐在床榻边,握着凝风青冰凉的手,有些愧疚道:“本王知道,定不会再这样了!”
定不会再这样!定不会再哪样?刚刚醒来的凝风青还有些迷糊,没有听明白炎烨的意思。可当他想动一动时,剧痛感像倾塌的楼阁,整个压倒他窒息!
恍惚中,凝风青想起了昨晚的事,想起了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求饶声。也想起了炎烨对他的羞辱和轻贱!
太医们已经交代好了上药的方法和静养期间的注意事项。待他们走后,炎烨充满愧疚的看着脸色涨到通红的凝风青,看着他的眼泪不争气的夺眶而出……
“昨晚、昨晚我差点死了!”
凝风青的声音颤抖,炎烨听着心如刀割,他捧起凝风青那张倔强又委屈的小脸儿,悔悟道:“不会了,本王向你保证不会了!”
细说起来,昨日的炎烨已经喝到断片儿,所以具体发生了什么,他也忘了。只是今晨醒来时,他发现身边虚弱的凝风青青紫瘀痕遍布全身,甚至还有几处明显被咬破的伤口!
炎烨再也坐不住了,轻轻拍打着一动不动的凝风青,心中的恐惧,像是要从生命中抽离什么一样,猛烈的喷发。他顾不得头上的剧痛,顾不得一身极不得体的衣裳,冲出寝宫外,唤来太医。
见多识广的太医们,在见到凝风青的一瞬,都倒抽一口凉气!
他们的大王哪里是过分,简直是穷凶极恶!
炎烨来回踱步,焦急的问这问那,实在是影响太医们的诊治,索性被“请”了出去,独自颓废的在门外忏悔和忧心,直到凝风青醒来,他才明媚了几分。
可这次,阎王殿里绕了一圈的凝风青是真的生气了!
若是以往弄疼他,他也只是娇嗔的说几句抱怨的话,然而此刻,凝风青什么都没有说,而是咬着嘴唇别过头去,独自流泪,不再去看任何人。
炎烨突然间有些慌了。
他从未见过凝风青如此决绝又厌恶的眼神。
炎烨自信还算了解凝风青,可他这般弃之所有的模样,让炎烨顿时没了底气,炽爝国大王,头一次体会到手足无措的心情!
思讨了半天,炎烨想到了为凝玉含建祠堂的事情,想以此为话头,便道:“等我们去过了天山敬神,便启程去凌霜城,去看看那间祠堂,顺便多住几日,如何?”
“......”
见凝风青只顾哭泣,不理自已,炎烨又道:“听说凌霜城的酒是用腊梅和枝头雪所酿造?到时内制司职可要带着本王尝一尝!”
“......”
凝风青依旧不理不睬,但毕竟是炎烨有错在先,他放低身份,语气中尽是讨好,“这次回去,除了要拜祭你的父亲,还要看看那边的百姓们过的好不好,还需要些什么,你作为内制司职要帮着本王留意,若是真缺了什么,本王定会全力满足!”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