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不会。
若是在以前,会。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凝风青竟然连一点想要逃走的念头都没有了。
他喃喃回答:“大王,风青觉得无论逃到哪里,都没有在大王身边好。”这话,是真的。
听罢,炎烨邪魅一笑,微眯着双眼问道:“你是在奉承我?”
自然不是奉承。
若逃到别处,一点生活经验都没有的凝风青,恐怕连一日三餐都是问题。况且,身弱,却生得一副好皮囊,如此更是凶险重重,指不定会被谁惦记上。
而留在这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除了要对炎烨马首是瞻,便再无扰心之事。
至于那些不共戴天的仇恨,凝风青不会忘记,可到底是因为自已贪生怕死,和炎烨种种的好,消散了许多。
“风青没有奉承您,所言句句都是发自真心。”说完,他把面前的酒一饮而尽,壮了壮胆子,随即便吻上了炎烨因错愕而微微张开的唇......
炎烨放松的伏在凝风青的肩上,眼中露出丝丝悔意,柔声诉道:“凝风青,本王怕是不能将凌霜国和你的家人还给你了,但你在凌霜国的自由与尊贵,本王愿意尽最大的努力还给你。当然会和你从前的生活有所不同,然本王保证,自此开始,不会再有任何人给你委屈。”
听罢,凝风青咬着唇瓣,试图用疼痛来阻止不争气的泪水。
他虽身陷囹圄,但还有未被泯灭的骄傲,不想让炎烨看到自已如此细腻柔软的样子,于是抱紧炎烨宽厚的肩膀,将头抵在肩上,压抑的痛哭着......
一次一次的抽搐,让炎烨的心一紧一紧的,他只是轻轻抚了抚怀中人瘦弱的背,而凝风青感受到的却是强有力的安慰。
良久,他终于停止哭泣,掩面沉淀情绪后,开始笨拙的想解下炎烨的衣带……然而这次,炎烨阻止了他。
他抓住凝风青慌乱的双手,安抚道:“你不用这样,不用以这样的方式谢我,这种事情顺其自然才最好,不是吗?”
凝风青含泪看着炎烨,点头“嗯”了声,才收回手,顺便帮炎烨整理好被自已弄得乱糟糟的衣服。
平山城内,炎弘锦得知炎容只带了几个随身侍卫,就去了炽爝王城的消息,很是纳闷。
以炎容那个又臭又硬的脾气,就像是一只爱守着自已破壳的乌龟,怎么突然间想起扔下壳子,跑到炽爝王城去了?
反正不管怎么样,炎容此时不在翻花城,对炎弘锦来说是个极好的机会,他迅速布兵,在进入翻花城的必经之路上埋伏,想等着炎容回来时,暗中解决掉他。
没了炎容,就等于断了炎烨的一根臂膀,若是到时还能推举自已的人上位,当上翻花城的城主,就能更进一步的威胁到炎烨。
想到这里,炎弘锦森然一笑,满足的握紧拳头,像是握紧了自已坐上王位的未来!
既然桃子已经决定跟着自已回翻花城去,炎容便不想在炽爝王城过多叨扰。他禀了炎烨,收拾好东西,无声无息的就带着桃子消失在炽爝王宫中。
等左大夫和武克霄他们得知炎容离开的消息时,恐怕一行人马已经到了翻花城的地盘了。
武克霄虽然也不是什么圆滑的人,可想到居然还有人比自已更不通人情世故,他就暴了一身冷汗。
跟着他后面走出议事殿的左大夫见状,拍了一下武克霄的肩膀,说道:“煜城主一向这样,不把任何礼数放在眼里,你不会还等着,要去送一送煜城主吧?”
“那倒没有。”沉浸在自已想法中的武克霄,并未发现身后的人是左大夫,他想回头说点什么,就看到那张让他恐惧,厌恶的脸,于是愣了一下,随即脚底抹油,迅速消失。
左大夫站在原地边叹气,边抱怨:“这个人,真是......”
越是靠近翻花城,香味越甚,色彩越浓,桃子欢快的欣赏着两边的景色,由于与上次来的心境不同,他只觉得目光过处,皆是明媚。
不知不觉,桃子骑着马已经走到队伍的最前面,他很喜欢欣赏沿途的这些花朵,心中想着,花样这么多,到底要挑选哪几种给风子送回去呢?
本想站在一片花墙前等一等炎容,问一问他哪一种花适合送回炽爝王城,可当桃子微笑着回头看向炎容时,瞳孔骤然间缩小,只见四周刀光乍现,带着凛凛的肃杀之意,汹涌的向着炎容破风而去。
“煜城主,小心!”
其实,无需桃子的提醒,炎容已经感知到了杀意,几乎是同一时间,炎容和随行侍卫拔出佩剑,与聚集而来的黑衣人开始乱刀厮杀。
这次,真的是炎容大意了。
身边仅有的几名侍卫,哪里是埋伏在这里的几十名暗杀者的对手。即便炎容身手不凡,面对人数上绝对的劣势时,也不免变得捉襟见肘,更何况,现下,他还要护着桃子。
炎容几步追到吓愣的桃子身边,伸手揽过,让他坐在自已的马上,随行护卫立即围了过来,他们表情严肃,每一个人都做好了誓死护主的准备。
刀光剑影中,未经历过这些的桃子很是慌乱,可他努力克制着心中的恐惧,紧紧抱住炎容,观察四周,想看看自已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正当此时,一道剑光袭来,桃子清楚的看到,那剑光是奔着炎容而去的,本来坐在炎容身后的桃子,连考虑的时间都没有,就仗着自已的身子灵巧,环住了炎容的脖子,绕到他的身前,帮着挡下了这致命的一剑。
刹那间,鲜血喷涌,炎容清冷的脸上沾染了几片温热的绯红,他扶着满身是血的桃子,看着他在怀里渐渐晕厥,而自已却毫无办法,于是面上的表情开始扭曲,双手亦青筋暴起,剑起刀落间,炎容全然失了体面,像个饿极的野兽,对猎物,丝毫不留一点余地。
一直以来,炎容都是云淡风轻的样子,这还是他头一次失控发疯,侍卫们看着双眼猩红的他,全部在心中暗叫不好,其中一名侍卫叫道:“煜城主,不要恋战,治伤要紧啊!”
这话,炎容听见了,这才看向怀里的桃子,心中紧了又紧,疼了又疼。侍卫们随即全部挡在炎容身前,道:“城主,你快些赶回去调兵,这里,我们守着!”
可炎容知道,怕是守不住的。
他明白,这几个侍卫是想拼了性命保全自已,保全一个因为决策错误,而让自已人身处险境的无能领导者,他自责,愤恨,但又毫无办法。
然侍卫们说的对,现在他最应该做的,不是自责和愤恨,而是抓紧回到城主府去调兵,可眼前这几个人......都是曾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啊,如今却因为自已的无能,将要丢了性命。
“城主,别犹豫了,快走,护好翻花城!”
是啊,他是翻花城主,怎么可以在这里像个废物一样,瞻前顾后,犹豫不决!这样只会让自已,让整个翻花城变得被动。
含泪咬了咬唇,炎容喃喃道:“对不起......”又在心里狠狠骂了无能的自已,才扬起马鞭,带着桃子,向城内自已的府邸狂奔而去。
他的速度很快,快到城中的百姓都没有看清马背上还有奄奄一息的桃子,所以并没有引起太大的骚动。
终于,到了煜城主府中。
府中上下,得知了有人埋伏的消息,所有人都在慌乱而有序的忙碌着......
得了炎容的命令,医师们团团将桃子围住,无论如何都要将这个孩子从鬼门关上拉回来。炎容很想在桃子身边陪着,可他知道他不能,他是城主,不能任性。
议事殿上,炎容派去城外接应的士兵传来消息,带回了那几名侍卫的尸体。炎容眼眶有些微红,他一拳重重的打在花团锦簇的椅子上,手边渗出了血,心中更是自责不已,因为自已的疏忽,几个鲜活的生命......
可时局紧张,此刻,容不得炎容伤心。
他坐在殿上,用另一只手撑着紧紧锁死的眉头,沉默半响,突然间想到了些什么,猛然起身道:“糟了!”
刚刚慌乱中没有注意,他带着受伤的桃子,自从进入了翻花城后,就再也没了伏击的人,两个人很顺利的就回到了府邸。
可细细一想,那些人怎么可能到了城内就轻易的放过他们呢?除非...除非他们是故意让炎容逃回府上,而后......
“屠府!”
“对。”炎弘锦慵懒的靠在椅背上,明明说的是杀人放火的事情,却显得那么无所谓的样子。
“城主,我听说煜城主府上养了许多高手,这次我们从平山城千里迢迢而来,兵士们已经攒足了疲倦,不如再休息一阵?”
炎弘锦道:“休息一阵?给炎容那个废物争取时间吗?我们就是要杀他个措手不及!他府内有高手,而我们手上有翻花城所有的百姓!”
的确如此,未免打草惊蛇,炎容不在的这些日子里,炎弘锦并没有对煜城主府有任何动作,而是在城中各处布满了火药,只要他想,整个翻花城随时可以像从前的云台茶肆一样,变成一片火海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