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君哲以为,步竫舟对自已白天所展示出的忠诚有些上瘾,想看他再表演一下舔狗行为。
但是这碗药它可能有毒啊!!
而且可能性有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循环!!
他恨不得立刻提剑冲上去砍了那阳奉阴违的玖一,以示自已对步竫舟的绝对忠诚。
可是不行。
他不确定玖一是否发现他已经背叛了组织,又是否已经告知1810和2004,他必须沉住气,绝不能自爆。
“王爷,属下从小就听爸妈……爹娘讲,是药三分毒,有些时候吧,药不用一日三餐都喝的——”
“有些时候?什么时候?”男人微微挑眉,将药碗又送近了几分,“比如,这个时候?”
是的是的!!
宁君哲点头如捣蒜。
步竫舟从鼻间发出一声轻哼,听不出喜怒,猜不透意图。
而后手腕一转,垂眸注视着那一碗褐色汤水,浅浅勾唇笑起来。
宁君哲突然产生一种对方早已洞悉一切的错觉,仿佛此番作为除了试探,还带有戏弄的味道。
这种无形的将人玩弄于股掌间的压迫感使他恐惧,也使他愤怒。
情绪上头的他,在这一刻化身成为一名赌徒,一把从步竫舟手中夺过药碗。
弈川流叔戒备地同时拔剑,然后……
然后目瞪口呆地看宁君哲仰头将药喝了个干干净净。
来啊!谁怕谁啊!
宁君哲心里这样想,可随着肚子里一阵阵的绞痛袭来,宁君哲仿佛听见了久违的,乡村吃席时震耳欲聋的唢呐声。
他知道,他赌输了。
他拿着空药碗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精美昂贵的白玉瓷碗最终落到地上,碎得稀巴烂。
这狗男人居然没换药!!
真是好歹毒的心计!!
宁君哲越想越胆寒,胆寒过后却只剩下浓烈的沉痛懊悔。
他还没有谈女朋友,他还没有成家立业,他还什么都没做……
呜呜呜呜!!
后背开始不断冒冷汗,浑身力气随着疼痛愈演愈烈而加速流逝。
他痛苦地弯下腰,一手扶着廊柱,一手去拽步竫舟的锦袍。
那一角锦袍只要主人轻轻一动便能从他手中滑脱,可它始终安安稳稳被人攥在手心里。
拔剑四顾心茫然的两人,默默收回了剑,同同样诧异的当事人一起听宁君哲交代遗言。
“步竫舟,等我死了,你一定要记得将我火化,找个河湖山峦相连的地方,把我的骨灰撒进水里……”
因为他当初就是在这种环境下穿来的,肉体死了,好歹试试灵魂能不能回去吧。
“放肆,竟敢直呼王爷名讳。”
恼怒的流叔还未来得及发作,便被步竫舟一个眼神示意退了下去。
在他看来,宁君哲一定会顺势而为看他把药喝下去,但如今的局面,显然超出了他的预料。
毋庸置疑,那碗药的确是有毒的。
不过某人哀嚎这么久还没死,实在不得不令他怀疑,对方其实跟他一样提前服了解药。
只是痛苦看起来不像装的,兴许是不知道从哪位庸医那里配的。
思及此,步竫舟轻轻抬手,将那一角袖袍扯出,垂眸冷声道:“宁护卫今日辛苦了,回去歇着吧。”
闻言,宁君哲无力抬头,只看见三人的身影渐行渐远。
他想喊救命,却发不出声,直到眼瞳中那抹高大挺拔的矜贵背影彻底消失在长廊尽头,才无望地闭了眼。
狗男人,竟然见死不救……
玖一呢……玖一……
宁君哲将目光投向黑暗中的花草丛,此时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他绝望地靠着廊柱笑起来,自嘲咒骂。
妈的,不就是一死吗?又不是没死过。
笑着笑着,眼泪却越来越多。
可是……可是等死是实实在在的第一次啊呜呜呜!
渐渐的,宁君哲感到疼痛难忍的身体越来越疲惫,他终于不能自已地闭上了沉重的双眼。
翌日。
早起打扫庭院的小厮远远瞧见长廊中央躺着一个人,他走过去定睛一看,无比惊讶:“怎么在这儿睡着了……宁护卫?醒醒,宁护卫。”
宁君哲隐约听见有人喊自已,睁开眼看见穿着古朴的小厮,还以为死而复生穿到了另一个地方,迷迷瞪瞪问:“这是哪儿?”
小厮愣了愣,表情复杂道:“明王府啊。”
“明王府?!”
“……”
小厮吓了一跳,尚且不清楚宁护卫究竟在大惊小怪什么,转眼就见他低头将自身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然后不敢置信地说了句“我竟然没有死”。
“是的,宁护卫,你没有死,你应该只是睡糊涂了。”
小厮摇摇头,提着扫帚一步三回头地走远了。
再次劫后余生的宁君哲气冲冲地来到东院找某人兴师问罪,推开门看见床上睡得一脸安详的人当即火冒三丈。
“玖一!你给老子起来!”他伸手去拽玖一的手臂,不停骂骂咧咧,“混蛋,老子差点儿就死了,你竟然还睡得着?!”
“可你不是没死嘛!”玖一揉着惺忪的眼睛终于坐起来,一脸若无其事。
“那万一死了呢?!”
宁君哲后槽牙都快咬碎了,偏偏肇事者还一副“屁大点儿事”的淡定表情:“整个玉衡,常年试药的人中就你活了下来,百毒不侵,哪里来的万一?”
“怎么就……”气得脸颊通红的宁君哲欲言又止。
等等,他没听错吧,百毒不侵?
原主身体竟然百毒不侵?!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1507,你不要忘了,身为刺客,更身为细作,就该相机而动。”
玖一眯了眯眼,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认真:“你若觉得此时动手不妥,那么我来便是,届时若真有了任何麻烦,也与你无关,1911自会向主人自裁谢罪。”
听玖一的语气明显有了防备,宁君哲心擂如鼓,赶紧打马虎眼:“玖一,我觉得身为刺客也应该惜命,这件事我们从长计议……”
“我意已决。”语罢,玖一绕过宁君哲下床,兀自洗漱,无声赶人。
宁君哲没办法,正所谓好言难劝要死的鬼,他只好悻悻然离开东院。
虽然他还很生气步竫舟见死不救,但毕竟自已还得仰仗步竫舟保命,他决定不计前嫌前来禀告。
流叔将他拦在门外:“王爷还未起身,有什么事一会儿再说。”
宁君哲在门外等了大概十分钟,紧闭的卧房门终于由内打开。
步竫舟长身而立,淡淡瞟他一眼,看起来似乎对他还活着这件事一点儿也不惊讶,反而气定神闲迈步往议事花厅走。
他直觉不妙,开始绞尽脑汁想对策。
小厮早早沏好了茶候在厅内,步竫舟在榻上坐下,手中捻转茶杯,似笑非笑地望着宁君哲:“宁护卫这是诈尸了?”
这话听着像是调笑,实则暗藏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