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门外马车停靠,动静不小。
步竫舟早有预料,舒展着双臂,将手里的茶壶和茶盏握紧了几分,遂而露出无奈的笑。
“还和以前一样莽撞。”
“王爷,流叔还以为你和宁护卫过上蜜里调油的二人世界后,就把我们忘了呢!”
流叔兴奋地享受着和王爷的这个久违热情的拥抱,话刚说完,就被另一个闪现而至的人影,拎着后脖颈的衣领拉了起来。
他不满地回头瞪着罪魁祸首,恶狠狠磨牙。
“弈川!我好不容易才见一次王爷,你干嘛不让我抱?!”
见流叔不满,弈川无奈松了手。
“逾矩,且我们同王爷分开不过才几月而已。”
“你懂什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已经几十年没见着王爷了!抱一下怎么啦!”
弈川沉默半晌,眼底划过一抹落寞和羡慕,煞有其事道:“你注意些,宁公子会不高兴。”
从前两人的相处还算自然,可自从他向流叔表明心意后,流叔就有些刻意回避自已。
稍有不满就吵着嚷着要去奚城找王爷,更是从未如这般亲近过自已。
六婶总说流叔开窍晚,且未曾经历过情事,让他慢慢来,不要急。
但许多时候,他还是免不了灰心失意。
弈川收回思绪,一如既往恭恭敬敬朝步竫舟颔首行礼。
“属下参见王爷,王爷千岁。”
步竫舟将弈川的情绪尽收眼底,勾起浅淡的笑意后,柔声道:“而今没有主子下属,不必拘礼。”
末了,又漫不经心补上一句:“天生缺根筋的人,是得费些功夫。”
说话间,视线飘向某个正在看热闹的人,笑意渐深。
明明坐在最靠近门边儿的宁君哲,是最应该被第一时间看见的那一个。
结果反而是他看着两道如同大耗子的黑影相继一闪而过,直奔将将行至长廊前的步竫舟而去。
他万分无语地正要说话,就见流叔炸毛,对着弈川张牙舞爪起来。
自离京那日弈川从步竫舟手里霸道将流叔带走,宁君哲的确许久不曾见过二人斗嘴的场面了。
他本来还一边感怀,一边准备吃瓜,谁曾想吃瓜吃到自已头上。
几月不见,弈川这追妻的本事没长,倒成了甩锅的一把好手。
他会不高兴?
No,no,no。
偶像崇拜死忠粉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他才没那么小气呢!
如此想着,刚好腿脚没两人利索,缓缓下了马车的六婶进门,他眼眶一热,直接奔了上去。
“六婶!君君好想你啊!”
六婶见了扑过来的宁君哲,开心到合不拢嘴,张开双臂将人抱进怀里。
“君君啊!老婆子也很想你!”
刚说完这短短的一句话,突然就老泪纵横,语调哽咽。
“几月前一别,我时常挂念你的身体,害怕你挺不过来……
还想着怎么着,也要赶在你走之前……去看看你……
直到收到王爷来信,说你彻底康复了,我这颗悬着的心啊……才总算落了地。”
宁君哲本来就难受,现在听见六婶哭,自已也跟着忍不住流泪。
“对不起六婶,让你担心了。”
闻言,六婶又宽慰地笑起来。
只是那眉头依旧皱着,苍老的眸光落在他清瘦的脸庞上,神情又霎时变得心疼悲伤。
“君君,你瘦了。”
她伸出手,一边帮他擦眼泪,一边轻轻掐他脸上的肉。
粗糙的手指摩挲着细腻的皮肉,是独属于长辈的温情的触碰。
宁君哲又哭又笑地告状:“都怪王爷,不但不给我吃肉,还整天欺负我。”
闻言,步竫舟不以为意地轻笑一声,提着茶壶往那边去。
“哪里是我不给你肉吃,分明是你馋六婶的手艺,自然别处再好的饭菜,也都不合你胃口了。”
他语调悠然,非但没有揭穿宁君哲的颠倒是非,还顺便夫唱夫随,帮对方拍了下六婶的马屁。
宁君哲闻言,心里直冒甜丝丝的热气,破涕为笑间,拉住六婶的手臂来回摇晃。
“六婶,我听王爷说,你在城守府会给流叔做好多好吃的,君君也想吃。”
“好好好!你想吃什么,六婶都给你做!”
六婶本来就受不住宁君哲撒娇的乖巧样,现在脸上还挂着泪,更是无法抵抗。
一路的风尘疲累好似尽数消散,浑身充满了干劲。
弈川早早离了京,虽未目睹后来步竫舟和宁君哲的恩爱,但抵不住流叔八卦爱说。
从流叔事无巨细的陈述中,他大概也预料到王爷对宁公子究竟有多宠爱了。
而今见了两人如同普通夫妻般的相处,又见了王爷如此温情的一面,一时之间颇为感慨。
也不知道他和流叔何时才能像王爷和宁公子这般恩爱。
他不自觉幽幽叹息,注视着喜怒分明,洒脱俊秀的流叔,又只得暗自认栽。
察觉到身旁直白而热烈的视线,以及弈川明显低落的情绪。
流叔鬼使神差地转身,踮起脚快速蒙住弈川的眼睛,低声道:“再看把你眼睛挖了。”
猝不及防的靠近,主动的亲密举止,让弈川有些手足无措。
他正要询问怎么了,在听见流叔霸道的威胁后,迟钝一笑,应承道:“不看了。”
眼前很快又恢复了光明。
他当真没再看流叔的脸,而是将目光落在了流叔微微泛红的耳廓上,浅浅笑了。
流叔佯装镇定地轻咳一声,快速奔至宁君哲身边,俯身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熊抱。
“宁护卫,你痊愈了真好。”
初来乍到时,宁君哲和这个世界没有丝毫联系。
现在能被如此多的挚友记挂着,这种感觉也让他倍感美好。
他回抱了流叔一下,很快就将其放开,眸光落在老实巴交的弈川身上,意有所指地调侃。
“好了好了,抱也抱了,也煽情过了,该物归原主了啊!”
流叔不自在地轻哼一声,一屁股在石凳上坐下,冲一脸坏笑的宁君哲磨牙。
对于宁君哲话里的意思,却没有出言反驳。
分离数月聚首,几人纷纷在石桌前坐下,分享着彼此的生活。
话最密的,还是宁君哲和流叔。
最八卦的,也非两人莫属。
宁君哲凑到流叔耳边,声音不大不小地问:“流叔,你和弈川现在到哪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