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忽,在座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不约而同被吸引了过来。
六婶慈爱地笑看着流叔,弈川的手指不安地摩挲着茶盏,两只耳朵期待万分地竖着。
步竫舟则气定神闲地为宁君哲添了杯茶,与他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
流叔迟钝又傲娇,要是他再不把已经捅破的窗户纸捅大点儿,助力推上一把,指不定弈川得追妻追到什么时候。
流叔没料到会被宁君哲如此直白询问,心乍然一跳,耳尖再度染上淡淡的红。
他若无其事地梗着脖子,眼神镇定又飘忽。
“弈川以前就经常管着我,欺负我。
现在我既不是王爷的护卫,也不再是十五骑三骑之首,更是只能任他欺负了,不然还能怎么样?”
明知流叔是在偷换概念,顾左右而言他,宁君哲还是立刻变成无比八卦的星星眼。
欺负?
这不说到他熟知的领域了嘛!
他眸光揶揄地看着流叔,循循善诱:“展开说说,怎么欺负的呀~”
被当众调侃,弈川难得拘谨和尴尬,轻咳一声道:“宁公子就不要拿我们打趣了。”
毕竟他和流叔的确还没到那一步呢。
流叔本来是没多想的,宁护卫老是把被王爷欺负挂在嘴边,还以为就和在王府时时常捉弄一样。
结果看见大家意味深长的神情,又瞄见弈川尴尬又期待的小表情,后知后觉顿悟。
“宁护卫!你越来越不正经了!!”
他霍地站起来,气鼓鼓说完这句话,乞求地看向六婶。
“六婶,我饿了。”
两拨人在同一天前后到达王府,一路车马劳顿,又说了这么会儿话,确实是有些饿了。
六婶忙笑着站起来,抬脚往厨房走。
“那行,王爷你们先聊,老婆子我给君君做好吃的去!”
“为什么是给他做?!他刚才还口无遮拦调侃我,六婶你偏心!”
“君君这么久没尝过老婆子的手艺了,偏袒君君一下怎么了?”
六婶这话说得大义凛然,末了还朝宁君哲投去一个无比慈爱的眼神。
宁君哲咧嘴笑得欢快,得意地朝流叔挑眉。
流叔生气地瞪他一眼,转头抱上六婶的胳膊,跟在她屁股后面一路絮絮叨叨。
弈川颇有些盯妻狂魔的属性,直到流叔进了厨房看不见人影儿才堪堪收回视线。
步竫舟为他续了茶,似笑非笑地温和沉声道:“喝茶,跑不了。”
“对,据我观察,绝对跑不了!”
宁君哲也附和着调侃,带笑的语气中满是认真和笃定。
他磕过那么多cp,从来就没看走眼过!
弈川浅浅喝了口茶,凝视着步竫舟不好意思地抿嘴轻笑。
“王爷,属下当初虽然天天和流叔在一起,能看他嬉笑,能和他打闹。
可因他不开窍,又实打实仰慕王爷,属下还曾担心过,他是不是其实对王爷……”
说到这儿,他似为不该如此揣度,眸色十足抱歉。
宁君哲乐了:“你竟然还这样想过?”
弈川也觉得荒唐,尴尬地笑着,直言不讳:“不止如此,偶尔还会小小地吃一把王爷的醋。”
闻言,步竫舟哑然失笑。
他举起茶盏,以茶代酒同弈川碰杯。
从关系上讲,他们是主仆。
可从感情上讲,他们亦是生死挚友。
弈川会有如此复杂的思虑,完全能够理解。
两人将茶水一饮而尽,宁君哲自然而然提起茶壶默默续茶。
“属下之前既有这方面的担忧,又害怕表明心意后会被疏远冷落,是以认为只要他平安喜乐,做一辈子兄弟也未尝不可。”
“后来王府事情终了,才知晓流叔已是死过一次的人。”
弈川话头微顿,低落的情绪忽而一扫,神色大方坦荡。
“去他娘的兄弟,一辈子这么长,还是不要为难自已。”
在宁君哲的印象中,弈川平时虽然话有点少,却不是沉闷的性子。
偶尔也会玩笑,尤其是在流叔面前,更是真性情。
如今听他骤然爆粗口,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对于这话,宁君哲很难不赞同。
他举起茶盏,同二人一道碰杯后,豪情万丈地一口闷掉,笑容灿烂明媚。
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了一时半刻,明王府忽然来了位不速之客。
白鸣风一身素白,踏入府门看见三人那一刻,蓦然一笑。
“今日休沐,我在鸣风院侍弄花草,忽听门外有人说明王府府门大开,瞧着似是明王回京了。
我本以为是陛下的人日常做清扫,也没放在心上。
忙完以后,想着还是来看看,没想到竟真回来了。”
宁君哲看见救命恩人,激动地连忙起身相迎。
“白院史!你来了!”
白鸣风上次走得匆忙,来不及等宁君哲苏醒,再瞧瞧他身体的具体状况。
此刻见他虽然仍是清瘦,但面色红润,神采奕奕,也彻底安心了。
“宁君哲,好久不见。”
对宁君哲来说,他的确是自从离京后,就再也没见过白鸣风了。
他拉着白鸣风的胳膊,眉目欢喜。
“我们刚刚回来,不知道你今天当不当值。
想着等吃了晚饭再去鸣风院看看,没想到你先闻讯赶来了!”
说话间,他注意到步竫舟落在他手上的目光,傲娇地一抬下巴,底气十足。
“这是我的再生父母,王爷你别乱吃飞醋!”
步竫舟只得无奈将目光投注在白鸣风身上。
白鸣风眉毛一挑,坦荡荡道:“宁君哲言之有理,王爷就别瞪我了,瞪也白瞪。”
待两人行至石桌前坐下,弈川早已斟了杯新茶,适时递给白鸣风。
“白院史,别来无恙。”
“弈川将军也得闲回来了。”
短暂寒暄后,白鸣风问默默喝茶的步竫舟。
“王爷怎么突然回来了?”
“再有几日便是程双的周岁宴,此前承诺过会为其庆生。”
“程灏将军?”
白鸣风与程灏没什么交集,但说到程灏难免想到沈著,欣喜的神色忽而染上一层哀色。
“王府冷清,我时常趁下人进府打扫时,前来与他闲话。
今日难得人齐,不若晚上陪他好好喝上几杯。”
几人眼中亦有哀色,却是不约而同相视一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