珈增的神色暗淡下来,“我……”
见珈增似难言之隐,柳靖璋不想他为难道:“若是不愉快的事情,不说也罢!”
珈增揣着手,摸了摸手腕上的红绸子,这些事情迟早都是要告诉他,与其让他去别人那里打听,还不如自已说了,是好是坏,当即就能知道答案了,也省了他心中不安,
珈增清了清嗓子,下定决心问道:“你知道厉幽帝吗?”
“前朝最后一个皇帝?”柳靖璋问。
“嗯,他残忍暴戾,荒淫无道,喜欢玩与民同乐的游戏,但又觉得宫中宫女太监演的百姓不传神,便微巡出宫混迹在市井中。她只是一个小摊贩的卖鱼女,因为姿色上乘被厉幽帝看上,被强迫了……
那时候我她已经许了人家,本来就要成亲了,没想到飞来横祸,厉幽帝还把订亲的那家人给杀了,但是厉幽帝并不是喜欢她,他只是想把美好的东西占为已有,然后又弄得残败不堪。
她遭此横祸,双亲横死,祸不单行,没多久就发现怀孕了,她是个性子刚烈的,使了好多法子都没有打掉,勉强生下我后就遗弃在了破庙里……”
珈增小心翼翼地看着柳靖璋,“阿璋,我的出生就是孽,这样的我……你真的喜欢吗?”
珈增每说一句,柳靖璋的眉头就紧锁一分,珈增的情绪并不明显,但是他的无措和彷徨闪烁在眸子里,即使他尽力隐藏得很深,柳靖璋还是看得见。
珈增的出生就是错误,是罪恶的延续。他本不该来到世上,没有人选择他,他也没得选择,但是命运就是要他存活了下来。
后来先帝发动宫变,杀光了萧氏一族,也发现了珈增的存在,出于人道,而且珈增并没有威胁,便没有杀他,而是将他送去了大雷音寺出家,为了彰显仁厚,先帝还将洪沙瓦低进贡的仅有的两串血珀佛珠赐了一串给他,寓意让他虔诚的为萧氏的暴政赎罪。
当时先帝此举轰动天下,引得前朝旧臣臣服,而一直支持杀光萧氏的百姓,也因为有先帝这样一位仁厚之君而愿意放过珈增。
所以一直以来,珈增谨言慎行,一直在用不同的方式赎罪。他在山洞里面壁思过五年,又行走世间,所过之处帮助百姓劳作,安居,多行善事,不论艰苦……
世人只知道他是萧氏后代,却不知道,他原先也是不愿意来到这世间的,一直以来,世人告诉他的都是他有罪,他要赎罪。
珈增赎了十年的罪,早就已经麻木了,他只是活着,却不知道为什么活着。
直到柳靖璋的出现,他说要带他去过日子,他把红绸子系在了他手上。
珈增才恍然,也许他可以有另一种生活。一种有喜怒哀乐的生活。
“阿璋……”见柳靖璋久久没有回应,珈增失落的垂下了眼眸,似有点后悔说出来。
柳靖璋直起身子,扑棱过去抱住了珈增的腰,一如当初,所有人都说是柳靖璋害了越州时珈增抱住他安慰他一样 。
原来他的和尚早就已经活得这么空洞了,怪不到当初在云真寺看见他时,看不见喜悦,甚至看不见情绪。什么佛性,不过是他心中太过荒芜。
柳靖璋蹭了蹭珈增的腹部,“那些不是你的错,你也并没有想出生,也没有享受过皇子的待遇,更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史册上厉幽帝的子嗣中也并没有你,所以这些孽都不应该你来承担……”
“阿璋……”
珈增此前一直担心柳靖璋知道了自已身世便不再喜欢自已,现在看来一切的担心都是多余的,不免喜极而泣。
“我喜欢的是你,与你身上流着谁的血无关。错的是厉幽帝,造孽的是萧氏,跟你没有关系。”柳靖璋抬头看着珈增,格外心疼。
珈增把柳靖璋托起来,与他平视,眼中满是感动,“阿璋,你真的很好。”
怪不得在江都有那么多女子会喜欢他,那些喜欢源于人发自内心的欣赏和追求美好。
珈增又将柳靖璋抱回怀中,亲昵地揉揉他的后脑勺。
两人都并未发觉马车已经停了下来。
“柳家主……”魏齐掀开车帘,看见二人相拥,倒吸一口凉气,尴尬的咳嗽两声,放下帘子,在马车外面道:“柳家主,今日日头太大,先在此休整一下。”
柳靖璋并不在意被别人撞破,反而巴不得人尽皆知,昭告天下他跟珈增有情。而且谁不知道他们俩有一腿,他既然喜欢就不会藏着掖着。
珈增略有些腼腆,但是嘴角若隐若现的笑意已经遮不住他被柳靖璋带得愈加疯狂的心。
二人松开,柳靖璋道:“好的,这一路多谢魏统领照拂了。”
“柳家主不必客气。”魏齐说完,像是想起了什么,阴沉着脸快速走开了。
而这一幕,早就落在了后面囚车上赵悬的眼中。他乱糟糟披散的头发掩盖着眼底的若有所思的笑意,受刑之后已经结痂的血迹还斑驳的印在他白色的衣服上,他嘴角挂着一抹平静而挑衅的微笑。
等士兵递给他水和口粮时,被他故意打翻了。士兵骂骂咧了几句,又重新递了份给他,还是被他打翻了。
赵悬嘴里嚷嚷着要他们魏统领亲自给他食物,要不他就饿死自已,看他们怎么回皇都交差。
几次三番后,士兵只好来禀报魏齐。
魏齐还在想着什么事情,脸上满是阴抑,一甩手,怒道:“饿死他算了,别来烦我。”
“你们魏统领是不是孬种啊!连靠近囚犯都不敢!”赵悬在远处故意大喊,试图激怒魏齐。
事实证明他成功了,魏齐越想越气,火冒三丈,一把抽出配剑,快步走到囚车旁,用剑指着赵悬,吼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赵悬一脸无辜,摊摊手,示意魏齐看看自已被铁链锁住的双手双脚,还有铜墙铁壁般坚固的囚车,“我能干什么,我饿了,想吃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