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她真的把小明哥找到了，我们聊了很多，聊到一木巷，聊到胡妈，他告诉我在学校的趣事，还说他在九泉帮了很多人，只可惜他缺了阴魂，不然他一定可以惩治更多恶鬼。”
“后来圆脸婆婆说时间到了，我们就分开了。那天我美美地睡了一觉，醒来就看到你了。”
“对不起，海棠。”秦时明诚恳地说。
“没什么。小……我还是叫你小明哥吧。你怎么会来这里的？”吕海棠问道。
“我来……来找你。”
“找我？”
“对，跟我回去吧。”秦时明紧紧抓住吕海棠的手，好像一松手她就会跑掉似的：“胡妈，杨妈，我们大家都很想你。”
“我妈，她……她……”吕海棠嘴唇颤抖，豆大的泪珠从眼角滚落。
“对，对，她回来了，她这段时间都日夜陪着你。”
“可是……”
“别可是了，走吧！”
秦时明拉起吕海棠往外走，店家追上前阻拦，吕海棠随便掏了张银票给他，他才喜滋滋地放行。
街上依然人潮汹涌，只不过移动方向变了，刚才都朝城门跑，现在却都向城里走。
“怎么回事？”秦时明找了一个人形傀鬼问。
“城门快关啦！回吧回吧。”人形傀鬼摆着手说。
“啊？快关了？那什么时候再开？”
“那起码再等五百年之后啊，咦！兄台，看你面生，不如找个地方坐坐，待我慢慢……”
那人形傀鬼还在喋喋不休，秦时明心里暗呼“糟了！”，奋力破开往回走的人潮，拉着吕海棠往前挤。
人潮中，有人拿着闪闪发光的鹅卵石，左瞧右瞧，喜不自禁；有人两手空空，垂头丧气，神情落寞。
两扇巨大的城门正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合拢，门轴与铰链摩擦的“嘎嘎”声，像是在提醒众鬼关门的倒计时。
在城门合拢的最后时刻，两人终于来到城门下，只要再努力一把就可以出城了。
秦时明把吕海棠从身后拉到身前，准备先推她出去。
谁知动作有点大，碰掉了其中一只猪妖嘴里的闪光石头。石头一掉地，顷刻不知被拥挤的人群踢到哪儿去了。
“嗷！嗷！嗷！”猪妖一口咬住秦时明的裤脚。
秦时明用力抽了几下，挣脱不开。
“你先走！”秦时明推着吕海棠，大声喊道。
吕海棠摇着头，用力拖着秦时明的手，把他往城外拽。无奈前有逆行的人群，后有不松口的猪妖，两人难行半步。
正当两人死死挣扎之际，“哐”一声，城门轰然关闭。
这一声，让秦时明绝望。
他才刚刚得知这该死的城门是五百年一开，如若他早点知道，就该先带吕海棠出城再聊。
囚外一天，囚内一年。若是在这里被困千年，回去之后，一切的一切，都将不复存在。
胡妈、一木巷、无常观，还有狸花猫，早已成为一坯黄尘；图阑珊纵使能逃脱轮回，千年之后也难觅其踪。
难道这一切就这样结束了吗？
“不！不能这样结束！”
秦时明气急攻心，抬起另一只脚踢向猪妖圆滚滚的肚子。猪妖腹部吃痛，紧咬的牙齿不觉一松，秦时明得以挣脱。
秦时明快速地观察了一下周围，发现城门旁边远有阶梯可以登上闸楼，于是也不管吕海棠同不同意，一把将她橫身抱起。
猪妖再度扑来，秦时明眼疾腿快，一脚踏在猪头上，借力飞过十余傀鬼的头顶，落势未减又在某只树妖头上一点，两个起落后，稳稳地落在登楼阶梯上。
“嗷！嗷！嗷！”猪妖不甘示弱，撞开人群追了过来。
秦时明抱着吕海棠沿着阶梯一路往上跑。
城外应该就是荒泉，白雾茫茫，眼前能见的范围并不大，但能感觉到景物都在往后退。
天啊！整座无妄城竟是一艘巨大无比的船。
船正离岸，吊桥正慢慢收起，挂着几个来不及登船的傀鬼。
不少傀鬼掉落水中，有些哀嚎着游向岸边，有些则不甘心地游向吊桥，但都没游几下，就突然僵住，沉入水中。
秦时明约莫估算了一下距离，如果从城楼踩着吊索，跳向升起的吊桥头梁，再借力应该是可以跳到岸边的。
城墙很高，这个高度跳下去，就算是掉入水中也是够喝上一壶的；但是水中不知道有什么，那些傀鬼怎么就突然沉了下去？
来不及多想，秦时明抱着吕海棠跳上吊索，借力一荡，向吊桥飘去。
“嗷！嗷！嗷！”身后传来猪妖的嚎叫，秦时明没想到猪妖如此紧追不舍，心里一惊，脚下漂浮，落在吊桥头梁时一个踉跄。
猪妖从身后飞冲而至，秦时明根本来不及闪躲，被撞个正着，怀里的吕海棠脱手飞出。
“啊——”吕海棠一声惊呼，眼看就要坠落，却见猪妖长舌伸出，将她一卷，衔在口中。
“不——”秦时明人在半空，无处借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吕海棠被猪妖叼着跃回闸楼。
随着猪妖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噗通”一声，秦时明掉入水中。
冰冷！刺骨的冰冷！
这是他入水后的第一感觉，也打消了他游去追船的念头。
这种冰冷，不只在皮肤，而是深入骨髓，然后慢慢将心脏冰封。
难怪刚才有些傀鬼在水中挣扎没多久就突然僵住不动，然后直沉水底，原来不是因为水底有怪物，而是心脏被冻僵了。
秦时明掉落处，距离岸边已经有十余米。他拼命地向岸边游去，希望能赶在心脏被冻僵之前游到岸上。
但冰冷侵骨的速度更快，他感觉到四肢有些僵硬，开始不听使唤，嘴里哈出来的都已经不是热气了。
不行，得另外想办法。
抬头观察周围，他发现身边还有不少没沉下去的傀鬼，沉思片刻，心里马上有了主意。
他攀上一只刚断气的树妖，把它的尸体往下摁，用脚踩住，身体仗着尸体的一点浮力向上提，上半身已露出水面。
接着他双掌猛然向两旁的尸体拍下，继续借力发力，将人拔出水面，然后依次脚踏未沉的尸体向前跳跃，几个起落后，终于回到了岸上。
在他这么一番折腾的功夫，无妄城已经驶出很远，只剩巴掌那么大的黑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