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陌寒修为远在牛头人之上,然身处地狱,其修为似受某种压制,威力大不如前,十余回合过去,竟还分不出高下。
即便如此,离陌寒嗜战之意仿佛被点燃,愈来愈盛,誓要与牛头人分出个胜负不可。
牛头人被凌厉剑势逼得连连后退,忽然发现离陌寒招式有所掣肘,便专往铜柱后躲避。
窥准空挡,牛头人将火链以旋风棍法舞动,火链击打地面,将岩浆带起,不停地向离陌寒甩去。
离陌寒此刻热如火焚,裸露之肌肤又裂开数道口子,汗液流经,痛彻心扉。
是以当岩浆迎面甩来,他不得不左右闪躲,见缝插针挥剑迎击。
牛头人似乎亦无后招,一心拖延时间,几招急攻逼退离陌寒后,便一头扎入一口岩浆池中。
离陌寒追至,正困惑于牛头人之举动,却见他从不远处另一口岩浆池里钻出。
众人对这岩浆避之唯恐不及,牛头人却于其中轻松自如,如沐温泉?
离陌寒摇头苦笑,便飞速追去。
牛头人“嘿嘿”两声,不慌不忙沉下身子,待离陌寒近前,才快速没入岩浆中,继而又在下一口岩浆池里冒出头来。
此次离陌寒却未再追去,而是朝牛头人挥出一道剑气,待牛头人又沉入岩浆后,他便迅速赶往那口牛头人可能冒出的岩浆池。
果然,片刻之后,牛头人的肩膀自那口岩浆池浮出。待其头颅全然钻出,见离陌寒早已候于彼处,以剑指其牛鼻,显然吃了一惊。
“如何?还逃否?”离陌寒戏谑问道。
牛头人牛首狂摇,无奈自岩浆池中爬出。
“那便说说吧!”离陌寒收回无影剑,“若三言两语讲不清楚,便千言万语,直至讲清为止。”
“但你……”牛头人指着离陌寒浑身肌肤上的裂口。
“无妨。”离陌寒摆手道,不以为然道:“应该尚能支撑听完。”
牛头人一挥手,示意离陌寒跟他走,边走边道:“也罢,此九幽地狱……”
一提及其专业领域,牛头人便滔滔不绝。
……
九幽地狱,乃纯阴无阳之地,虽以“九”数名之,实则无穷无尽。有八热、八寒、一百二十八游增、十八孤独等地狱。
其类型主要可分为幽冥风雷、幽阴火翳、幽夜金刚、幽酆溟泠、幽治铜柱、幽都镬汤、幽关屠割、幽府火车、幽狱普掠等。
九幽地狱唯有入口,而无出口。入口即先天巨龟之首——人间谓之“火照之路”,地狱道轮回之门即位于彼处。
地狱道乃三界众生集体业力所共造。恶业最重者,便会投生于地狱道中,历经数十万亿年,方有可能脱离此道之苦。
投生于此,非由母胎,亦非卵生,而是化生。
换言之,此间众生或受百般折磨,却不得死去。唯有历经地狱诸苦,业力尽除,方能完全出离。
……
“故而,汝砍断那人之锁链,非救之,实害之。”牛头人深意浓浓地望了离陌寒一眼,“而吾喂之以岩浆,非害之,乃助之。”
“汝之意,在此愈是令其痛苦,愈是助之?”离陌寒问道。
牛头人点头以示认同。
在此酷热至极之地,离陌寒竟倒吸了一口冷气。
地狱,果非凡间,一切皆非俗世思维所能理解。
他还欲问牛头人如何离去,转头其已不在身旁;于是忽一回头,却见牛头人露出神秘微笑,“再见了,少仙!”
话音未落,其双掌已推至,离陌寒下意识往后一跃。
掌风虽躲过,牛头人却已不见。非是躲向一旁之不见,而是明明见其方才所在之处,竟于倏忽间消失无踪。
与此同时,眼前光线骤然转暗,酷热之感亦减,周遭景致遽然变化。
遍地熔浆与铜柱隐没,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纵横交错之垄脊,垄脊上错落分布着一簇簇尖角向上之石笋。
骇人之处在于垄脊上躺卧之人,皆被石笋穿胸而过,不时有闪电劈下,电得那些人浑身颤抖,口吐白沫。
有者被雷电炸飞,空中化为焦炭;一阵罡风刮过,转瞬便恢复完整之躯;落下时又遭石笋穿胸,惨叫声不断从四方传来。
虽明知此间世人正历重劫以除恶业,离陌寒仍感心中不畅,如被五花大绑,郁结难舒。
此地罡风不断,雷电交加,应是牛头人所言之幽冥风雷狱。唯已身何以倏忽至此,他自不解。
离陌寒沉思片刻,似有所悟,遂缓步依记忆向适才来路退去。
退得五六步后,景象骤变,却未如其预期般重返幽治铜柱狱。
未及转身探查,鼻中已充斥着血腥之气。
他一转头,几欲晕厥——虽历经血腥场面无数,如此骇人之景仍属初见。
眼前现一刀刃密布又望不尽头的斜坡,无数人沿坡攀爬。
刀刃长短不一,犬齿交错又锋利无比。攀爬者爬过,非但刺穿其手掌,更剜掉其膝盖,甚至被割喉,鲜血带着结块顺流直下,哀嚎声不绝于耳。
坡下有些人因湿滑失手,沿坡滑落。有者拦腰斩断,有者开膛破肚……
“呕!”离陌寒胃中似有异物搅动,他强忍作呕之冲动,急忙循原路退回。
眼前景致又变,而且此地血腥之气已无,反有肉汤之香飘来。
地狱之所,竟有肉香?离陌寒不禁好奇抬头,然而眼前之景再次令他浑身战栗。
一眼望不到边的大油锅里满盛滚沸之油,油面之上漂浮着一艘艘烧得通红的铁船,铁船中满载燃烧的火炭。
沸油之中,无数已经被油炸得血肉模糊的头颅上下浮沉。
有人得以攀附船舷,忍痛爬上铁船,却又被火炭烫得上蹿下跳,终失平衡,再坠沸油之中,惨叫不断。
离陌寒不愿再逗留片刻,只欲速速逃离此地,遂闭目扭头疾奔。
“嗖!”他感觉又闯入另一地狱之中。
本以为又将面临何种凄厉血腥之景,未料此刻竟无半点声息,且良久无声,于是他才徐徐睁开双眼。
眼前一片漆黑,完全不逊于先前所见之幽冥夜幕,甚至更为浓郁。
更令他心惊者,此片黑暗似极其“沉重”,不仅压得他呼吸困难,连站立亦觉艰辛。若非他有修为在身,早已被压得匍匐于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