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时情急,言辞间不觉触及了对方的隐痛,随即皆陷入沉默。
一人因谋职受辱,一人因开宗不顺,心中各有不快。昔日参加遴仙大会前的满怀壮志,如今皆成泡影。
浮地与中土大陆截然不同,非但地理结构迥异,派系之间更是错综复杂,让两个毫无背景的年轻人空有抱负却无处施展。
两人心中不悦,一路无话,各自沉思。不知过了多久,骈乘驿车终于缓缓降落,终至停下。
一座悬着“神霄宗”金匾的重檐牌坊,巍巍然屹立于眼前,其堂皇之势,犹如天地间的一道屏障,将神霄宗与尘世隔绝。
基座乃以坚硬无比的黑曜石雕琢而成,其上刻满符文,隐隐泛着蓝紫色的电光,似是蕴含着无穷的法力。
八根擎天之柱,直插云霄,宛若天柱,每一根柱上皆雕有栩栩如生的神龙,龙身蜿蜒,龙爪锋利,龙眼炯炯,龙牙闪闪,震慑人心。
牌坊之内,一条蜿蜒而上的青石长阶直没云端,不知何往。石阶由青石铺就,每一级皆刻有符文,与牌坊上的符文相呼应,令人感到一种窒息的威压。
似是被牌坊的气势所震慑,又似在心中另有盘算,离陌寒怔坐于驿车之上,半晌未动。
孟无求亦未催促,兀自下车,新奇地四下打量,显然亦是首次踏足此地。
离陌寒终于步下驿车,沉吟片刻,开口道:“孟兄,可否与我同往?”
孟无求瞥了离陌寒一眼,目光又落在驿车上,微微颔首,答道:“自当奉陪。”
于是二人穿过牌坊,沿着那青石长阶,步步而上。
长阶阔约丈余,沿阶而上,两旁每隔丈许便各矗立着一尊四五人高的石像,面目狰狞,目光如电,紧盯着来访者,仿佛稍有不敬之举便会招致天谴。
再远处,烟霭缥缈,各种奇形怪状的古木隐于其中,若隐若现,更添几分神秘莫测之感。
离陌寒心中暗叹,这神霄宗的气势果真堪比天庭,不禁问道:“孟兄,你对这神霄宗可有所耳闻?”
孟无求边左右环顾,边走边答:“神霄宗乃浮地十八宗之首,所据八天浮地仅次于玉京,今日一见,果真非凡。”
离陌寒见孟无求答非所问,装疯卖傻,便直言不讳:“这……张天权究竟是何方神圣?”
孟无求闻言,突然收住脚步,立在原地,望了离陌寒一眼,深吸一口气,又长叹一口气,终于还只是摇了摇头,个中既有对现实的无奈,又有对挚友的担忧。
离陌寒见状,也不再多问,加紧脚力往上走。他心中了然,以孟无求此时的身份,说多一分便是渎职,言多一寸可能犯错。
未几,二人行至石阶尽头,终至一宽阔的方石广场。
眼前赫然耸立着一座富丽堂皇的府邸,其屋顶为重檐四角攒尖,覆以金黄色琉璃瓦,中央耸立着铜胎鎏金宝顶,正面乃三交六椀槅扇门扇,每一细节都极尽奢华,尽显人间富贵之极。
忽有一人自门旁步出,其貌不扬,却有管家之风范,威严中带着一丝严苛,不失礼节地问道:“何方仙家来访?”
离陌寒恭敬地拱手施礼,言道:“新晋地仙离陌寒,特来求见张主掌,烦请仙倌通报。”
“新晋地仙?求见主掌?”管家上下打量离陌寒,眼中流露出不屑之意,“主掌今日不在府中,仙家请改日再来。”
二人皆听出了管家话中的轻蔑之意,无非是因为离陌寒地位卑微,不愿为其通报。
孟无求不慌不忙地上前,取出功德玉圭,道:“在下玉京吏部礼宾曹孟从佐,奉神君之命,领离少仙前来拜见主掌,还请仙倌代为通报,以达使命。”
“孟从佐?”管家再次打量孟无求,将玉圭交还于他,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情愿,“可有预约?”
“神君已有安排,仙倌只需通报便可。”孟无求语气平和,却隐含着某些意味。
管家见孟无求乃天庭中人,不敢再造次,连忙道:“请稍候!”随即转身入门通报去了。
想来这神霄宗,平日来往皆是名门望族,显宗达派,故而就连这小小管家也沾染了几分势利之气,实在令人不胜唏嘘。
等候良久,方见管家缓缓而出,身后随着一位衣冠华贵的中年人。
此人身着一袭紫色直襟长袍,腰间束着同色金丝蛛纹带,黑发束起,以镶碧鎏金冠固定,整个人丰神俊朗,又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令人人觉得高不可攀、低至尘埃。
管家介绍道:“此乃本宗外事长老首座张天葵,两位有何事可向首座禀告。”
离陌寒和孟无求依次行礼,各自作了自我介绍,随后将立宗一事表明。
张天癸听毕,微微颔首道:“主掌已有所交代,离少仙为新晋地仙之蛟首,志比鸿鹄,乃吾辈典范,浮地各方自当鼎力相助。”
离、孟二人闻言,顿时对这张天葵肃然起敬,未料神霄宗中竟有如此明事理之人。
“不过。”张天葵话锋一转,又道:“立宗绝非得一方浮地即可,还须有建造宫府之材料,不知离少仙可有准备?”
这个问题确实未曾深思,离、孟二人茫然对视,心中暗忖:此事确实棘手。
“我宗主掌,为免有些半途而废之辈,侥幸得一浮地后却无力筑宫建府,致使浮地空置,枉费天庭福泽,故而要求立宗者必先备有灵石、灵玉或建木等材料,方可开宗立派。”
张天葵言罢,面带微笑,目光落在离陌寒身上,似在等待其回应。
离陌寒沉吟片刻,拱手问道:“敢问首座,此等建筑材料,可于何处觅得?”
张天葵对离陌寒之问略显意外,然瞬息间便恢复如常,答道:“下品灵石,可于中土大陆忘川河畔寻得;上品灵玉,则藏于幽冥界地域;至于建木,则位于幽冥血海光明城。”
张天葵稍作停顿,续道:“那乃修罗族之领地。然以离少仙之修为,进出应绰绰有余。”
离陌寒闻言,心中暗思:幽冥界,乃妖魔聚集之地,凶险莫测,然为立宗大业,亦不得不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