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辇一路行至乾坤宫后院那道门,林婉宁疑惑:“怎么走的后门啊?”
小安子带着笑意恭敬俯首:“皇上在里面等着呢,娘娘快进去吧。”
云裳扶着林婉宁下了龙辇,守门的侍卫开了门,林婉宁站在门口,才看清后院的景象。
目之所及之处,挂了满满一院子的彩色灯笼,将这夜色照耀的五彩缤纷,绚烂异常。
林婉宁呆呆的看着,不知该做些什么。
云裳小声提醒:“娘娘,快进去吧。”
林婉宁才恍然醒悟过来,缓步进了院内,她走到那灯笼前,才看清是用彩纸糊就,所以能印出彩色的光。
那灯笼上画着一个小小的女子,着淡粉色的素雅衣裙,俯首跪地,看不清容貌。
她又往旁边看去,那个灯笼上,跪地的女子抬起了头,眼眸微垂,拘谨小心。
林婉宁眸光闪了闪,好像画的是她,是选秀那日……
她又往前走,下一个灯笼那女子安静站在一旁,双目无神,好似在神游天外。
她忽而想到了什么,步伐也快了些,一个一个看过去……
她偷偷抬眸打量裴玄清的样子……
她战战兢兢坐在龙辇上的样子……
她坐在餐桌前端庄用膳的样子……
她目不转睛的看话本子时的样子……
她手执棋子垂眸深思的样子……
她抱着星星睡得安稳的样子……
她坐在他腿上,靠在他怀里羞涩不已的样子……
林婉宁一步一步走着,一个一个看过去,眼眶里的水雾盛满又不停的溢出。
那灯笼上的画不止于此,每一幅都标了字。
“臣女林婉宁拜见皇上皇后,愿皇上万福金安,皇后康宁如意。”
“臣女愚钝,母亲教导过女则与女训,只略识得几个字。”
“臣妾好些了,只是身体底子弱,大抵还需再养一段时间。”
“臣妾看这书,入迷了,一时失态……”
“臣妾又输了……”
“今生簪花,来世漂亮……”
林婉宁顿住了脚步,不忍再看下去。
怎么会有人将每一次见面的情景都完整的记得清楚,她说每一句话时的神态,每一丝细节都能画下来。
而且,这个人是当今皇上,是日理万机的皇上啊。
原来,他从选秀那日就看见她了,他从那日就喜欢她的,所以他们每一次相见的情景,他都记得,就连她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记得。
林婉宁心里一阵酸涩难过,决堤的泪水滚滚落下。
“婉儿。”
男子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林婉宁回头,男子狭长的丹凤眼满是笑意,唇角的弧度勾起的恰到好处。
他抬手将手中捧着的花瓣撒向空中,漫天飞舞的白色花瓣倒映在林婉宁的瞳孔。
他说:“再看一场杏花雨吧……”
漫天的花瓣随风舞动,满院子的彩色灯笼在寂静的夜色里照耀出林婉宁慌乱不堪又无比清晰的心。
她毫不犹豫伸手抱住她,靠在他胸膛前,哽咽着叫他:“陛下……”
裴玄清这才看清她又哭了,忙的拥住她:“怎么又哭了?不喜欢吗?”
原本嫔妃过生辰都是办个宴会一起热闹的,可他不想,他只想他二人单独在一起。可他忘记问过婉儿的意思,她是不是不喜欢这样?
林婉宁收紧手,靠的更紧些:“喜欢……臣妾是喜极而泣,是感动……”
裴玄清慌张的眸子带上了笑意,“喜欢就好。”他的婉儿好像有些不一样了,抱的这么紧,好像带着无尽的眷恋。
他微微俯身也环紧了她:“婉儿,我第一次与心爱的女子相处,若是有做的不好的地方,别生我的气,告诉我,好吗?”
他幼时见母妃总是小心谨慎,郁郁寡欢,很少能见到父皇。一开始他不懂,后来才知,母妃不得父皇喜欢,所以很少召见。
他只学过治国之策,知道如何平衡前朝后宫,可从未有人教他应该如何与心爱的女子相处。
他做的一切,都是出自当下的本心,他不知自已做的对不对,却只能义无反顾的向前。
第一次与心爱的女子相处?林婉宁松开了些,抬头看他:“第一次?那荣妃……”
“她是嫔妃,不是爱人。”裴玄清又执起她的手放在心口处:“这里,从始至终,只有你。”
他目光灼灼深情,定定的看着她。
她一直以为,第二次在御花园见裴玄清时,他才注意到她的。
她一直以为,他只是现在觉得她新鲜,才偏宠她一些而已。
她一直以为她如今得到的所有偏爱都是宁心瑶从前得到过的一个宠妃的待遇。
林婉宁挂着泪痕的脸扬起笑:“臣妾想起一件事。”
裴玄清看她好像有些站不住了,抱起她往浴房去:“什么事?”
林婉宁这次没再靠着他,也笑着看他的侧脸,一点不加掩饰:“臣妾初次侍寝时,陛下说很早就觊觎臣妾了,当时臣妾以为是入勤政殿那日,如今才知,是选秀那日,陛下就已看见臣妾了是吗?”
裴玄清微怔,也没反驳,将人放在浴房的榻边:“跑了一天站不住了吧?快去沐浴,待会儿给你上药。”
……
裴玄清坐在床榻边将林婉宁的脚捧起放在膝盖上,微微弯下身子准备上药,觉得这个姿势不太方便,又起身坐到地上。
他拿过药膏,动作轻柔,边抹冰凉的药膏,边轻轻吹气,生怕弄疼了她。
林婉宁垂眸看着男子认真又温柔的模样,心神微荡。
大周王朝最顶峰的男人,方才为她制了一院子的彩灯,此刻捧着她的脚在给她上药,哪有女子能抵挡得住这份温情。
“陛下……”她轻轻叫了他一声。
“嗯?”裴玄清专注的没有抬头。
“皇上,冷宫走水了,火势甚大。”富康公公在帷幔外禀报。
林婉宁思绪收回,忍不住愧疚溢出眼眸,她低头看去,裴玄清正看着她的眼睛,顿时一阵心虚,忙缩回脚去穿鞋子。
裴玄清自然没有错过那一闪而过的愧疚心虚,他伸手拉住她穿鞋的手:“你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