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是，”华青鹤明白了俞小舟的弦外之音，“酒香不怕巷子深，真正好的东西，它是经得起时间的考验的。”
“时间会公平地给你我机会吗？”俞小舟摇摇头，“黄爸冯妈都已经四十多岁了，舞蹈界在这个年纪还坚持跳舞的舞者屈指可数。华青鹤，我们舞团的重担在你身上。”
“我们舞团也没这么青黄不接吧。”华青鹤说。
“你们身上，你和云念卿。”俞小舟补充道。
“是我们，别把自已给摘出去了，”华青鹤笑了一下，“为了不让你们这群新生代嗷嗷待哺，闲云野鹤组合决定化身成为魔法少女拯救舞团……”
“你正经一点。”俞小舟瞪了一眼华青鹤。
“行，”华青鹤又夹了一块肉，“小舟，你想怎么做？”
“你……问我的想法？”俞小舟指了指自已。
“对，”华青鹤说，“你认为空明现代舞团在普及舞蹈艺术上有所不足，以至于我们看似很努力，实则是在固步自封——我们该如何破局？”
“我倒也没这么贬低我团……”俞小舟移开视线。
“没事，舒团长会原谅你的。”华青鹤打趣道。
“我都说了这种时候不要开玩笑！”俞小舟喊道。
“好好好，都听你的。”华青鹤靠在椅背上，朝着俞小舟比了个“请讲”的手势。
“我觉得我们可以先从优秀案例入手，”俞小舟头头是道地分析了起来，“山南歌舞团近年来，致力于打造舞剧IP，在文创上屡屡创新，甚至还和大众品牌联名，一举打响了知名度。胡沉吟的工作坊则注重于明星效应，将所有宣传都集中在胡沉吟一人身上，让观众们先了解舞者、再了解舞剧，一步一步地引人入胜。”
“确实是很大胆的两个舞团，这也和他们的运营者以年轻人居多有关。”华青鹤说。
“你在暗讽舒团长的年龄？”俞小舟挑眉。
“我没这个意思啊。”华青鹤一脸无辜。
俞小舟没理会华青鹤，接着说道：“……但相比之下，我们空明现代舞团推广舞剧的方式还是太传统了。这几年来，我们做过最接近于大众的文化宣传，仅仅是‘高雅艺术进校园’活动，殊不知大多数路人，看见‘高雅’两个字，就唯恐避之不及了。”
“我理解你的意思了，”华青鹤给俞小舟倒了杯水，“我们需要更关注于当下年轻人的兴趣，而非一味地迫使他们接受空谈。”
“你挺会总结的，”俞小舟喝着水，“虽然和我的意思总有些微妙的偏离，但大差不差。”
“我会给舒团长反映的，”华青鹤说，“我们舞团的文宣部，最近正好也在广纳贤才……要不你去兼个职？”
“哪有空啊。”俞小舟也没当真。
“新的路在哪，该怎么走，”华青鹤吃下了最后一口面，“真是个难题啊。”
俞小舟低头看了看自已的碗——他也快吃完了。
俞小舟分明还记得，他和华青鹤明明商量好要在进餐时问问题的。结果他们风卷残云地吃完了，问题却只问了一个不在大纲上的。
像是发现了俞小舟的困惑，华青鹤十分善解人意地问道：“小舟平时怎么回家？”
“我坐地铁。”俞小舟说。
“是吗？”华青鹤说，“二号线还是五号线。”
“二号线，坐六站路就到了。”俞小舟如实回答。
华青鹤估摸着路线，“这样吧，我家离这不远，你要不陪我散个步消消食？我家小区附近刚好也有个二号线的地铁口。”
俞小舟思考了一会，他今晚没什么安排，没有视频需要剪，也没有直播的需求。
“好。”俞小舟一口答应了下来。
华青鹤专门预留给俞小舟提问时间，那俞小舟也不和他客气。
他们并排走在街上，春风惬意，街灯温暖。
俞小舟想了想，问出了准备好的问题：“你不让我叫你前辈，也不让我叫你哥，是出于想和我成为朋友的目的吗？”
华青鹤摆出一副伤心的模样，“天啊，你还没把我当朋友吗？”
俞小舟连忙道：“不是的，我没这意思……哎你笑什么！”
华青鹤用手遮着嘴，好掩饰住他那肆意的笑容，“没什么，就觉得逗你挺有意思的。”
“你真的是……”俞小舟揉了一把前额。
“你看，和我做朋友，我才好逗你，”华青鹤笑着说，“毕竟，我感觉你也挺喜欢被我逗的。”
“滚！”俞小舟忍不住了，索性大骂一声。
华青鹤反而更加得意洋洋了，“暂时还滚不了呢，滚了你就问不出那十万个问题了。”
俞小舟对华青鹤无可奈何，只好接着提问：“你微信名字能不能改一改？”
“哪一个？”华青鹤问，“华华世界还是华开富贵？”
“每一个。”俞小舟说。
“你不喜欢吗？”华青鹤说。
“很早就想吐槽了，这谐音梗是非用不可的吗！”俞小舟低声吼道。
“很早是多早，”华青鹤说，“我们也就相处了两天吧。”
也是哦。
俞小舟这才反应过来。
居然只过了两天吗？
感觉比十年还要久。
然而俞小舟却没好气地道：“你别岔开话题！”
“谐音梗多好啊，”华青鹤侧过头，看着俞小舟，“你不服气的话，先让云念卿把她ID里的谐音梗给改了。”
“这我可没辙。”俞小舟耸耸肩。
云念卿那微信名字，和胡沉吟有着剪不断理还乱旁人说不算的千丝万缕的联系。
俞小舟可管不着。
不对。
华青鹤的ID，和云念卿的有什么关系？
凭什么一定要对方改，华青鹤才能改？
俞小舟感觉自已又被华青鹤的诡辩给摆了一道。
俞小舟挠了挠脸。
算了。
也不知道自已是怎么回事，微信名字取什么明明是华青鹤的自由，他这莫名其妙的占有欲实在是有些不合时宜。
也就好在华青鹤脾气好不计较，不然俞小舟这个行为，多少有些不着边际。
“那我问下一个问题了，”俞小舟说，“我昨天问你的有关于《长恨歌》的问题，你还没和我回答完呢。”
“噢，终于到重点了，”华青鹤一聊及专业问题，神态都严肃了不少，颇有点刻板印象中的高冷风范，“我上次是不是说到《长恨歌》太强调感情线了？其实一开始的安排里并没有这个设置。主要是黄爸和冯妈两人一凑到一起，就跟痴缠眷侣一样。我和云念卿一开始模仿他们的人物理解去跳，自然是只学了形却学不到神……”
俞小舟无比认真地听着，时不时点头应和，或对华青鹤的观点发表些自已的想法。
华青鹤觉得，如果不是因为他们走在路上，不然俞小舟肯定会拿出他那个小本本，开始记笔记。
说着说着，这条并不算多远的路就被走完了。
俞小舟站在地铁口前，在包里翻找着地铁卡。
华青鹤刚想开口，问他要不要去逛逛他的小区，顺便同大鸡腿煤气罐什么的问个好。然而还没等他问出口，只见俞小舟找出了地铁卡，二话不说地转身往地铁站里走。
华青鹤哑然笑了笑，快步跟了上去。
“我送你到闸口吧。”华青鹤对俞小舟说。
“好，”俞小舟忽然间想起来他还有一个问题没问，于是他接着道，“你为什么要亲自通知我进群舞的消息？路澜说别人都是舒团长亲自通知的。”
“暗恋你。”华青鹤随口说道。
俞小舟愣住了，他感觉他的心被什么东西给揪了一下。
“这种玩笑不适合开！”俞小舟厉声斥道。
“好，下次一定。”华青鹤打了个哈哈，硬是把这个问题给糊弄过去了。
俞小舟也懒得去追究，他走到安检处，将随身包丢到机子上后，他才听见身后的华青鹤似乎说了句什么。
华青鹤懒洋洋地靠在玻璃栅栏上，他看着俞小舟的背影，语气随意地说：“小舟，你知道吗？其实我早就见过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