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颐很快意识到巴伦话语中的漏洞。
倘若真如他所说，血肉之躯对他已经不重要，为什么还要特意把骨灰拿回来，甚至立碑？
那次抢劫备用仓库的事情，尽管被麦考林拿来掩盖珠宝失窃的真实时间，但是她记得很清楚，莱特是确认名字后才取出骨灰盒的。
也就是说，他们的确是冲着巴伦·莫里斯的骨灰盒去的。
在江颐深入思考下去之前，巴伦又开口继续说道。
“我知道，你肯定想说，一个挠鼻子都会摔跤的蠢货，怎么看都跟力量不沾边。”
他耸耸肩，金属关节处发出嘎啦嘎啦的响声：“说起来你可能不信，前天的死人乐透有十个都是我杀的。”
死人乐透，这是《大都市》的一项全民娱乐博彩项目。
每期乐透的内容就是猜前一天因为谋杀火拼而死的人数，数据以联邦警局的统计为准，每天都开奖。
玩家和游戏内的NPC均可下注。
根据江颐在论坛上高强度冲浪的观察，乐透的奖励通常是游戏通用货币、武器、道具。
武器和道具保底是高级，甚至有欧皇晒过传奇级别的武器。
无论是玩家还是NPC，只要猜对了人数，都能通过每期乐透获得一夜暴富的机会。
因此，如果死者的数量不够，也会有上头的赌狗特意花钱雇佣兵把人数凑齐。
不过成功的人很少，因为做着发财美梦的赌狗们不会串通起来买同一个数字。
能在其中赚得盆满钵满的，自然就只有主办方和佣兵了。
但是，要是不小心弄死个警官，就得赔钱了。
即使巴伦不说他杀了几个人，江颐也不会小觑险些腰斩自已的人。
她转过头，看着巴伦那身外骨骼装甲说：“我信你，没人会花大价钱弄一身废铜烂铁。天使说你偶尔会搞出点小意外，大部分时间都很靠谱。”
巴伦完全不给天使面子，直接戳破江颐略带保守的用词。
“得了吧，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敢打赌他原话绝对不是这么说的。”
他拍拍胸脯：“不过你放心，我干正经事从来没出过岔子。”
江颐眨眨眼睛，扭回头继续观察前方的路况：“好吧，我相信你待会儿不会再平地摔了。”
巴伦撇撇嘴：“你最好说的是真的。”
“我这人从不撒谎。”
“别开玩笑了，太诚实的人可活不到现在。”
巴伦扯了扯嘴角：“看在你刚刚没笑话我的份上，我暂时可以把这句话当成真的。”
“别说你不信了，连我自已都觉得现在像是在做梦一样。要知道，三年前，我还在巷子里跟人因为一只刚从尸体上拆下来的二手机械手掌价格吵个昏天黑地。”
“当时的我，肯定想不到三年后会能装上这么酷炫的外骨骼。感谢上帝！”
巴伦如此健谈，江颐也没道理不多套点话。
“是因为义体改造？”
“义体改造当然改变了我很多，但是还有基因改造。基因改造让我的实力有了质的提升。”
“基因改造？”
江颐愣了下。
之前被西蒙神甫和凯莉误导了，她一直以为基因改造是帮助义体改造者重塑肉体的。
就像戒酒互助会的那些信徒，因为机械义肢和肉体连接部位的疼痛无法忍耐，一边用圣水缓解，一边争取着基因改造手术的机会。
她目前见到的两个基因改造者——天使和梅姬——全身上下也都没有任何被义体改造过的痕迹。
所以，在江颐的固有认知里，基因改造者和义体改造应该是不兼容的才对。
现在巴伦却告诉她，基因改造者也是可以进行义体移植的。
江颐可以肯定，巴伦没有说谎骗她。
因为任务进度条动了。
【任务：调查基因改造手术（3%）】
巴伦解释道：“对，基因改造。这是补全人类劣等基因序列的进化改造。义体对肉体的负载，不是普通人类的基因能承受得住的。”
“一个承受不住，就会变成被暴恐机动队处理掉的那些赛博疯子。”
江颐迟疑了一会才附和道：“原来如此。”
她心中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任务：调查基因改造手术（5%）】
巴伦说的是真的……
难道真如传闻的推测那样，赛博精神病是源自基因缺陷？
但是那些超凡技能又是怎么回事？
被补全的基因就能表达出超自然的能力吗？
现在任务进度只有5%……
巴伦似乎没注意到江颐的心不在焉，他看到远处五六层高的纯白建筑物轮廓越发清晰。
他开口说道：“我们快到了，找个隐蔽点的地方把车停了。对了，你武器呢？我怎么记得你是空手来的。”
江颐连忙回神，她拉开外套拉链，露出左右内兜里各摆两排的手枪和小刀：“这些不够吗？”
巴伦瞥了一眼就否决了：“当然不行！”
“这简直像是来暗杀的。江，我们要从正门进去。火力必须足！”
江颐握着方向盘，轻点刹车：“这不是有你吗？”
“不不不，不是说我们一起冲吗？你这个武器绝对不行！”
巴伦得意地笑道：“幸好我早有准备，后备箱里霰弹枪、冲锋枪、步枪应有尽有。把车停那边的巷子里，你先去挑两把趁手的。”
“好。”江颐道谢后，停好车就便往车后走去。
白捡的武器，当然没有不拿的道理。
就在江颐绕到车后翻找后备箱里的武器时，巴伦·莫里斯坐在副驾驶上嘴唇微动，声音低得只有他自已能听见。
他的声音中难掩激动：“怎么样，莫里斯？我刚刚的表现不错吧？”
随后他嘴里又发出另一个略显低沉冷静的声音：“不太行。”
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巴伦·莫里斯此时并未接通任何外界设备，他猩红的义眼微微闪烁。
这是他体内发出的另一个声音。
他又自言自语起来。
“哪里不行了？你交代的，我不是都告诉她了吗？”
“你要不要看看，自已在说什么鬼话。让你交代个事情，你在那扯三年前的事。说话没个重点的。”
“刚好提到了就顺便说一下，我觉得我说得没什么问题啊，这都不满意……诶，莫里斯，你之前认识她吗？”
“跟你有关系？”
“这可是我们第一次谈起别人的事情。难道你们之前在哪儿偶遇过，然后……”
“少瞎猜，你的脑容量也就只装得下这种废料了。”
“好吧好吧，那我不问了。你一会儿没事别叫我出来。你知道的，我晕血。”
